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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夜探平王府

      李安城乌衣巷。

    一青履道士入王门,都说公相门前七品官,要说这平王府的看门吴管事,逢人都是眼朝鼻子,鼻朝天。今天却曲意奉承将名穿衫及履的道士给迎进了门,实在是稀奇。

    外人不知,但在平王府当差了十多年的吴管家怎么会不知道这道士?

    吴管家家里是原本是开当铺行当的,什么都收,往日间三教九流的人来往不歇,不义之财什么的肯定也有,就连带血的东西都收了不少。这些个动荡年头不就是一个道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嘛,只是这些东西到手上之后,总会有些心惊胆战的,生怕官府衙门查了上来,所以也没少往那边打点些许银钱。自家也信道,家里内堂就摆了个白玉三清像以求神仙保佑,每日香火从不断歇。

    日子长久下,那些带着人血的玉石金银倒没捅出篓子,但衙门的胃口是越来越大,李安城又逐渐清平起来,算来算去每日的进账还不够打点的茶水费。而他又是个成天出去游乐赌博的败家子,吴家老爷子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生意惨淡下去,如此一来,就算是金山银山也是等着坐吃山空,百般无奈又无计可施。气急之下,荒唐闭门三日。成天在家上香祈祷,说来也奇怪,烧香斋戒三日后,一日晚上,这吴家老爷子竟然梦见了大批南归的秋燕,把吴家的庭院围的严严实实。

    老爷子惊醒之后不解其意,找了个游方的术士解梦,术士说了句偈语,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吴老爷子还是一梦半解。术士起身收起吴家的银子,朝着吴老爷子眨眼笑了笑,又用手指了指南方,笑着说了句好解,好解,此偈不就是说的乌衣巷么?

    说完提幡远去。

    老爷子大梦初醒,四下找人跑乌衣巷打听,这才知道原来这平王府要大兴土木。吴老爷子一狠心,捐了好些个古董珍玩和金银珠宝,嘿,还别说,这过来李安城当了几年安分王爷的平王还真就给吴家个看门管事,吴老爷子捧着腰牌乐呵了半天,懂点官场的朋友明面上羡慕,暗地却说这老爷子傻糊途了,摇头离开。

    吴老爷子怎么不懂这点皇家腌臜事。太子登基,景王生死,听说平王离京时,刚出江南道便遇到了截杀,五百多号侍卫浴血奋战,最终只活下来十来位,就连平王一身上下全是污血,宛如杀神。就连到了自家封地的李安城,城里那些个老狐狸,官场混的,也都是喊些百姓做做夹道相迎的样子,生怕恼怒了京城那位坐龙椅的,遭受无妄之灾,这可是真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事。

    做了些面子工程的东西之后,夹着尾巴在家呆了好久,本想着平王会看穿这些把戏,上门寻事,谁知这平王什么事都私自咽了下去,深入简出安分守己做着自己的潇洒王爷,就连西蜀道遇袭的事也只字不提。也不知道有多少闲人酒客私下嘲笑过这平王的乐天知命。

    谈资笑料便是谈资笑料,很快又被其他风云逸事给替代过去。而这番云淡风轻之后,太多人都忘记了这李安城其实还有个王爷,还有个平王府。

    吴老爷子自然心知肚明,但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不上了这王府的船,说不定还真的是条活路。这番路子走过之后,是不是活路不知道,不过这张虎皮扯还别说,除了逢年过节能在民众心里有点印象的平王府也是开始走上台面,官衙那边还真的就此没有再过来寻事找事。

    他也安生的当了几年的王府管家,耀武扬威了好久,而吴家更是乘着这王府的风势,一跃成为这李安城的新贵,原本秉持观望态度的世家没见着皇城的钦差,反而见到了吴家的风生水起,纷纷效尤,拜帖如雪花般涌入王府。

    这吴老爷子倒也是居安思危,想着巩固吴家的地位,但想着钱财什么王爷府上也不缺了,锦上添花是好是好,但远比不过雪中送炭。老爷子如今倒也实在,将家业什么全甩给了在王爷府上做管家的儿子,一天闲暇无事便喜欢出门晃荡,听人的赞赏远比呆在家里要风光的多。

    吴老爷子在李安城瞎转悠的时候,恰巧又碰见早些年给他解梦的术士,眼睛一亮,迎了上去。谁晓得这道士一见富态的吴老爷子反而转身就走,老爷子一见更觉得奇怪,快步追了上去,拦住之后问了句道长何至于此?

    一身青白道袍的洒脱道士随意掐指一算,扶额无奈回应,吴老爷子缺份礼物送王府,贫道数年前解梦还没找零,哪有不走之理。

    吴老爷子甚是惊奇,也是觉得这道士有意思,看似道行不错,但又没有仙风道骨的距离感,他也从善如流,一手抢过道士手里的旗幡,哈哈大笑的道士带往自家府邸。

    畅谈一夜之后,又让儿子将道士推荐给平王。这道士也是不负众望,只是一入王府便口出狂言说王爷有心事,心事又是来自城北。原本一脸慵懒神色的王爷瞬间惊怒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道士。十数秒之后,平王这才敛颜坐下,退避众人,只留下道士在厅堂,二人商谈了数个时辰,道士离去。

    再后来,平王花了近半旬的日子在府中筑了个亭台楼阁。竣工那天,道士如约而至,在上面施展了一番法术,又给了平王几颗珠圆玉润的丹药,再后来这个道士便不见了踪影。而他则是拿了许多王府的赏赐归家,又是借势水涨船高了些许。吴老爷子逢人便笑,下巴都要脱落下来了。

    一直到三天前,这道士来到平王府,与平王私下密议一番,具体事宜谁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老王被授意去租赁了马车。不过吴管家瞧着护院霍统领在府中戒备的样子,也是知道了似乎有大事临门。

    再后来便被授意开了王府后门。

    今日黄昏时分,道士又入了王府,吴管家早就将这道士看做了自家的福星,好生躬着身子将人迎进了门,道士今日带了黄符,桃木剑,还配着个太极冠,一副仙风出尘的样子,越过朱阁绮户,便在数丈高的楼阁亭台上摆起了各类道符,而他们这些下人之流基本都给让平王驱散开去,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

    徐江南一行人敲定时间,当更夫三更经过的时候便起来溜进王府打探。各自回房歇息,徐江南躺在床上,望着墨黑瓦片,他实在是好奇秦月的身份,一个言辞怔怔能送他入卫家剑阁的人。他又觉得可信度极高,不像是荒诞的信口开河,光她先前说的对于剑法上的透彻理解,又加上她的涵养作态,说不定真的是哪个姓秦的大世家,至少是与卫家有些渊源的世家,所以徐江南选择赌一把,毕竟剑阁内收藏的那些老宗师的心得心法对他来说诱惑力太大。

    夜幕渐次暗下,平王府内静声一片,道士立在楼阁上,夜风袭来,衣玦飘飘。

    平王负手站在身后,一身华袍,面庞有些坚毅味道,大约四十左右的年纪。院外打更人士经过,敲了三响,喊了几道“小心火烛。”

    平王抬眼看了看天色,见明月当头,便轻声问道:“道长是不是可以开始作法了?”

    道长轻轻颔首,也不见如何的动作,轻轻挥了下袖袍,插在香炉两耳的香烛便燃了起来,随后又用手指沾了沾清水,在黄符上看似无章法的一画,清喝一声。“大胆妖孽,作祟十数年,窃人生机,今贫道在此,还不速速现形。”随后抓过一把白米,撒了上去,说来也怪,白米撒过之后,原本空白的黄纸上竟然闪现出了一个血红色的恶鬼模样,长发袭扰,狰狞可怕。

    平王见此情景粟然一跳,面色煞白,竟然有些缩首,哪里还有先前那般自然的皇家气派。只是颤声向下面吩咐道:“带上来。”

    下面的站着位王府的霍统领,相传当年便是他护送着平王从一堆尸体当中走了出来,只见他神色平淡,眯着眼,却自有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流露出来。

    听到平王吩咐,只是伸手一挥,手下侍卫便压着位女子上来,分明就是徐江南和秦月晌午时分见到的那位姑娘,身上还是新婚大红袍,被绳子绑着,神色低迷,眉眼低垂,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到这时候了,经历了大喜到大悲的阶段,事到如今她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此的天灾会落在她的身上,只是悲哀。

    霍统领依旧面色平淡,唰的一声,佩刀出鞘,明晃晃的长刀在月光照射下更是冷冽三分。他扬起刀,正想着白刀子下去,红刀子出,这是他很拿手的事。

    却突然发现原本亮白的刀身上有团黑影,霍统领突然将长刀激射甩出,朝向屋外瓦房,冷眉怒道。“何方鼠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