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城。

    屏幕上两个小人一左一右，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小小的胳膊，四只黑漆漆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两张小嘴呜呜哇哇地你一声我一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语言。

    叶涵坐在屏幕前，满脸幸福的微笑：“晓婷，咱家宝贝儿这是说什么呢？”

    “去你的，这么小的孩子哪会说话！”白晓婷给了叶涵一个大大的白眼，“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幼稚？”

    “什么幼稚？”叶涵不明所以，眼底全是疑惑。

    “算了，当我没说。”白晓婷表情幽怨，“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叶涵无奈地叹了口气：“暂时回不去。”

    “为什么？舰队不是回来了吗？”白晓婷眉宇间有一股化不开的纠结。

    “这不是战备么，什么请假休假全停，连放假的都得叫回来……”剩下的话全都化成一声叹息，叶涵的眼里全是愧疚。

    转眼就是大半年，两个小家伙早就长开了，再也不是当初那副丑小鸭的模样，两张小脸蛋又粉又嫩，看着就想狠狠亲一口，可遗憾的是孩子出生这么久了，他这个爸爸却连亲手抱抱孩子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想回地球吗，他想，从回太空城的第一天起就盼着回去。可舰队一回北月洲就接到解散舰队的命令，所有战舰打散编入北月洲舰队，而北月洲舰队因为木卫零的到来，已经战备了一个多月。

    眼下叶涵在太空城，白晓婷在琼州基地，直线距离三十八万公里，比起之前动辄数千万公里的距离简直就是咫尺之间，每天都有公务飞船来往于地月之间，从上飞船，两天之内肯定到地球。

    然而战备必须全员在岗，就连放假的都必须归队，请假是根本不可能是事。

    见不着老婆孩子，叶涵心里那个郁闷劲儿就甭提了，唯一的慰藉就是月球可以和地球实时通讯——与之前十几分钟的延迟相比，两秒的停顿真算不了什么。

    白晓婷低头看着两个孩子，眼圈渐渐地红了，叶涵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恨不得当场钻屏幕里头，现在就出现在老婆孩子面前：“别哭，你别哭啊，等不战备了我马上回去！”

    “回？你怎么回？”白晓婷抹掉眼泪，“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战备，我真怕哪一天让你去打外星人就再回不来了……”

    “屁话，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叶涵佯怒，“放心吧，等过了这阵子，我就能回去了。”

    “这阵子是多长时间？一年？两年？还是打完木卫零才算？”白晓婷一通抢白，问得叶涵哑口无言，想解释几句，却又无话可说。

    像他这种情况并不是个例，全军上下有无数官兵遭遇过类似的情况，而军人就是这样一群人，他们无愧于国家，却往往愧对父母妻儿。

    叶涵不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和白晓婷最终会走到哪一步。

    他更不知道，万一白晓婷提出离婚，他又该怎样回答。

    想起身边那些结婚了，却又因为种种原因离婚的战友，叶涵心里就堵得厉害。

    许多军嫂坚持下来了，可坚持就意味着两地分居，意味着寂寞孤独，想到这里叶涵心里堵得更厉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我尽快。”

    白晓婷气笑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算了，我也知道不能怪你，但是你这一去就是一年半，就不能给你几天假回来看看？”

    “几天假……根本不够用。”叶涵的表情更加苦涩，“我在太空呆的时间太长了，光是隔离恢复就得一两个月……”

    “你出不来，我就带着孩子去看你，但是你回得来吗？”

    “我……回不去……”叶涵难过地低下了头，使劲地咬住牙。

    白晓婷撇开脸，只给叶涵留下个后脑勺，叶涵想说什么，屏幕上却突然跳出提示框。

    叶涵腾地站了起来：“晓婷，紧急通讯，我必须挂了，回头再给你打！”

    不等白晓婷回答，就立刻切换通讯界面，霍强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叶涵，我问你，部队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投入战斗！”叶涵想也不想地说。

    他还不知道，就在他跟白晓婷通话的那段时间，霍强正参与讨论6战队的去留问题。

    霍强面无表情：“我不想听口号，我只想知道事实，说实话！”

    被拆穿的叶涵尴尬地笑笑：“这一走就是一年多，别说战士们了，我心里都有想法，首长，这战备啥时候能解除啊？我那两孩子都半岁了，我都没抱过呢！”

    霍强叹了口气：“我也想让你回去看看，但是形势不由人哪……叶涵，战士们有波动我理解，但是我想问你，部队能不能拉出去执行任务？”

    叶涵犹豫了一下，霍强马上道：“不用全拉出去，只要一个组，一个战斗组就行！”

    “肯定没问题！”叶涵立刻松了口气，“全拉出去我真不敢说，但是一个组肯定没问题。”

    哪怕在军方内部，6战队也是最危险的兵种之一，但高风险带来的是高回报，除了战士本身享受的待遇之外，所有队员的直系亲属全部享受军方的优抚。

    军心不稳？笑话，不稳定因素肯定存在，但是队员们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父母家人考虑，因此6战队的整体情况一直都非常稳定。

    听完叶涵的回答，霍强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叶涵看见霍强的嘴唇动了动，可他却没听到半点声音。

    叶涵不禁一怔，这是跟谁说话呢？

    念头刚冒出来，霍强的影像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会议室。

    他一眼看到最显眼的一哥，本能地站起来敬礼：“首长好！”

    他总算知道霍强跟谁说话了，这么说刚才说的话所有人都听到了？这特么算怎么回事啊？

    叶涵顿时一阵眩晕，跟霍强发发牢骚算没什么，可是这一桌人都有谁啊？一哥、国防部长、海6空三军司令员、各大军区首长、还有不少压根儿就不认识的高级军官，满眼的将星差点晃瞎了他的氪金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