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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女人的肤色很白,一袭灰白的袍子,花白的头发衬着她那张脸,更是白上几分,可这五官历经沧桑仍难掩精致,可见年轻时候该是怎样的风华无限。她扭头望着赵无忧,淡淡的勾唇,满脸慈爱,“来了?”
    “给娘亲请安!”赵无忧跪地叩首,“娘亲近来可安好?”
    那是赵无忧的母亲杨瑾之,朝廷一品诰命夫人。
    “过来!”杨瑾之拦了手。
    赵无忧含笑上前,温顺的靠在母亲怀里,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娘。”不管外头多强势,回到娘的怀抱也是个娇嫩的。
    杨瑾之低低的笑着,和蔼的脸上浮起少许褶皱,温柔的唤着她的小名儿,“合欢这是怎么了?遇见不顺心的事儿?娘在听,你跟娘说说吧!”
    “娘,爹不在朝中,夏家开始兴风作浪,弹劾了简珩的父亲,估计也将苗头对准了赵家。昨儿个夜里,宫女弑君,所幸被人拿下。皇上如今口不能言,躺在病榻上,所以这朝中又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赵无忧慢条斯理的说着,“皇后铲除异己,势必惹怒皇上,合欢不敢搀和其中,免得到时候皇上把账算在咱们头上。”
    杨瑾之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她温柔的抚着女儿的发髻,心疼的望着女儿日渐消瘦的面庞,“你这么做是对的,赵家所有乃是皇上所赐,成与败都不过皇上的一念之间。所以摸清楚皇上的喜好,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这一次,合欢不打算反抗。除了压下简家的折子,但凡参奏咱们赵家的,我都送到了君前。”赵无忧埋首母亲怀中,尽情享受着每月九号才有的温情,“皇上多疑,这一次我会在父亲回来之前,好好的收拾夏家。”
    轻叹一声,杨瑾之道,“合欢,你还记得为娘为何要住在这里吗?”
    赵无忧坐起身子,微微垂下眼帘,没有吭声。
    “一母双胞,独独活下你一人。身染不足之症,莫不是你爹早年杀人太多、造孽太深的缘故?如今你身在朝局无法脱困,为娘只能日夜焚香祷祝,唯愿吾儿平平安安,远离灾厄。”杨瑾之握着赵无忧微凉的手,眸光灼灼,“合欢,是娘亏欠你,否则你今日早该相夫教子,不必与你爹担这朝堂干系。”
    第3章 今日是你死期
    “娘亲不必自责,不过是时势造人。”赵无忧轻咳两声,“如今这样也好,父亲年岁渐老,也该有人接手,免得他们欺负咱们赵家后继无人。合欢虽然资历浅薄,但不会让父亲母亲失望。”
    杨瑾之一声长叹,“少做杀孽,终有报。”
    赵无忧点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哪知外头突然传来奚墨的声音,“公子。”
    奚墨知道赵无忧的喜恶,所以不可能无缘无故来打扰她们母女团聚。赵无忧朝着杨瑾之行了礼,而后疾步离开禅房。
    院中,奚墨压低声音,“公子,咱们被人包围了。”
    赵无忧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淡淡的开口,“是吗?”
    奚墨扑通跪地,“是奴才护主不利,请公子责罚。”
    “你只是我的书童又不算影卫,关你什么事儿?起来吧!”赵无忧慢条斯理的说着,“他们的条件呢?”
    “他们说”奚墨犹豫了一下。
    赵无忧缓步走在回廊里,朝着庙门口走去,“说!”音色之中略显威厉。
    “他们要公子的命!”奚墨俯首,不敢再抬头。
    微微顿住脚步,赵无忧笑了,“我的命是那么好拿的吗?他们有多少人?”
    “咱们大概带了百来个人,他们差不多翻一番,可见是早有准备,就等着公子您自投罗。”奚墨蹙眉,“公子和夫人还是从地道走吧,这儿交给奴才。”
    “那么久没见血,我都快忘了血是什么颜色的。”赵无忧噙着笑,望着急急奔来的云筝,低声轻斥,“跑那么快作甚?”
    云筝行礼,“公子,眼见着要动手,您快走吧!”
    赵无忧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我现在走了,谁来当诱饵?没见着我,外头那些人能善罢甘休吗?吩咐下去,谁都不许轻举妄动。”
    “公子?”奚墨与云筝跟在后头,各自心急如焚。
    庙门外头,相府的军士已经和那些草寇对上,但谁也没有交手。为首的乃是上任宰辅的儿子章涛,党派之争最容易遗留的就是厮杀问题,且源源不断而来。
    章家在朝堂上输得一败涂地,最后被皇帝下令满门抄斩,死的死逃得逃,可这章涛作为章家的长子,一直也没有个确切消息。
    “赵无忧!”章涛咬牙切齿。
    赵无忧懒洋洋的靠在太师椅上,抬了眼皮望着一干众人,笑得凉凉的,“我原本还打算让你们章家留条根,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既然如此,那你这颗脑袋我便勉强收下!”
    “赵无忧,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要我父母兄弟报仇,让赵嵩也尝一尝断子绝孙的滋味。”章涛咬牙切齿,“给我杀了他。”
    音落,赵无忧眸色陡沉。
    兵刃交接,厮杀声不绝于耳。
    赵无忧一人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看着庙门前血流成河,浸染佛门净地。蓦地,她突然笑了。
    大批的官军围上来,把章涛等人团团围住。这些官军来得突然,几乎是一瞬间冲上来,也亏得他们能隐忍这么久,等章涛的人全部都出来了,才正式动手。
    章涛冷了脸,一把揪住身边的副手,“不是探查清楚了吗?怎么会被人包围?”
    赵无忧不紧不慢的起身,风一吹不禁轻咳两声,云筝快速与她覆上披肩。
    “别骂你那些狗奴才了,主子蠢,奴才更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你自己低估了对手。”赵无忧轻叹一声,面色嘲冷,“身居高阁,人人敬畏。然章家一败涂地,想赶尽杀绝的人,可就不止我一个了。”
    章涛骇然回过神,“是阉贼!”当即一声高喝,“撤!”
    赵无忧一步一台阶,“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我的命就在这里。”
    逆党开始作困兽之斗,一个个急着突围,奈何被官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困住。现在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弃械投降者,既往不咎,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赵无忧眸色狠戾,厉声冷喝。
    都到了这份儿上,眼见着是跑不出去了,不少人开始丢盔弃甲,跪在地上作投降式。章涛见状,夺路而逃,终究还是被人摁在地上,服服帖帖。
    他高声怒斥,“赵无忧,你这狗贼,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章家冤魂,必定夜夜来向你追魂索命,你且等着,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奚墨冷了面色,“你找死!”
    赵无忧抬手,奚墨随即退下。
    绣着祥云暗纹的黑靴,不偏不倚的踩在章涛的脸上,她用了些许力气,“我连活人都不怕,还怕鬼?若真的有鬼,只管来找我,我能杀得了人自然也能降得住鬼。你那些九族亲眷,我能让你们死第一次也能让你死第二次。”
    统领上前,“大人,那这些逆党”
    赵无忧顿了顿脚步,回头望着云安寺的匾额,面色平静,“把章大人送诏狱,其余的人嘛本官从不留无用之人。”
    音落,她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逆贼们开始惊慌,说好的既往不咎呢?
    可他们忘了,赵无忧可不是什么好人,她心眼小最记仇。她不会行善,也不会心慈手软。你们要杀她,她岂能饶了你们。人人私下里称赵家老小为“奸臣”,所以奸臣说的话,是不能相信的,谁若信了谁就活该倒霉。
    只这诏狱又是什么?那可是东厂的牢狱,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听说那一排排骇人听闻的刑罚,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赵无忧,你不得好死”
    章涛被快速塞住了嘴巴,拖了下去。
    佛门普度众生,却也降魔除妖,不是吗?“公子为何把人送给东厂,让东厂白捡便宜?”云筝不解。
    隔着帘子,里头传出赵无忧低低的咳嗽声,似有气无力,“这种杀人的勾当,他们比较在行。”
    云筝一笑,只怕自家公子,心里另有打算!
    东厂手段凌厉,杀了章涛必定能震慑章家余孽,免得一个个都来寻赵家的麻烦。赵无忧可没有心思,跟这些宵小之辈,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是让他们去找东厂算账吧!
    第4章 后宫二三事
    东厂。
    “督主。”秉笔太监陆国安行了礼。
    屏风后头,隐约可见一袭绛紫色慵懒浅卧,不见真容。
    “如何?”唯有两个字,却是音色慵懒,极尽温柔。
    陆国安道,“赵无忧把章涛送进了诏狱,不知督主接还是不接?”
    “人都送来了,岂有拒人千里的道理。”他的话语中带着浅浅的笑意。
    “是!”陆国安行礼。
    千户沈言,疾步进门,“督主,朝上出事了。”
    屏风后头,静默良久。
    沈言继续道,“内阁弹劾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钟铣。”
    五城兵马司负责拱卫京都,守卫城门。城内城外的治安,火禁,疏理河渠等等。随隶属兵部,可却是实实在在掌握着京中巡防军大权的。
    “罪名呢?”他依旧言语温柔。
    沈言深吸一口气,字字清晰,“小信以幸恩,纵恶而渎职,恐为章氏一党而为祸朝纲,以谋擅权。构党斥逐,权者大害!是以去职待查,后论其罪。着,指挥同知王介,暂代指挥使一职!”
    “王介?”屏风后面的穆百里,笑意更浓,“不愧是赵无忧,皇帝口不能言,无法理政,他却安之若素的拿自己当诱饵,名正言顺的掌控了五城兵马司。”
    “还把章涛都给推到咱们这儿来,旁人还以为咱们是联手的。所以对钟铣一事,无人敢有异议。赵无忧借刀杀人,一石三鸟,可谓大获全胜。”沈言垂眸。
    屏风后头,穆百里坐起身来,朝着外头笑了笑,“赵家送了本座如此大礼,本座岂能薄待了她。找个好时候,让他来一趟。”
    “是!”外头,沈言与陆国安恭敬行礼。
    一眨眼,屏风后头已经没了绛紫色的身影。
    这个时候,的确该回宫伺候了。
    虽然穆百里如今身负要职,可皇帝病着,该伺候的还是得自己亲自来。外人皆道,内臣穆百里以柔佞之言,惑于君前。既然天下人都这么说,那他这个内臣此时不谄媚于君前,岂非教人大失所望?
    皇帝已经从清和殿移驾永寿宫,这一次宫变,将他吓得够呛,直接躲进了西苑不肯出来。虽然依旧口不能言,好歹稍稍恢复了清醒,能吃下点东西。只不过,皇帝依旧浑浑噩噩的,时睡时醒。
    御医说,这种状况还得维持一段时间。
    穆百里进来的时候的,刻意放缓了脚步。立于龙榻之前,穆百里恭谨行礼,低柔浅唤,“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管他在外人面前如何傲然,在皇帝跟前,他始终自称奴才,谨小慎微之态与初入宫闱时并无两样。
    辨出穆百里的声音,皇帝半睁开眼睛,眼珠子微微转动。
    穆百里深谙圣意,躬身近至床前,“皇上放心,东厂与锦衣卫已将案犯悉数缉赴市曹,依律凌迟,无一漏。皇上安心静养,朝上有诸位内阁大臣,有礼部赵大人呢!”
    皇帝没有吭声,又闭上了眼睛。
    穆百里等了半晌,待听得皇帝呼吸均匀,确信再次安然入睡,这才恭敬的退出了寝殿。不管四下有没有人,对于皇帝的尊崇和恭敬,穆百里始终保持如一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