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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节

      这头,赵无忧已经抓紧了议和的进程。虽然她看不见,但是有温故在身边,而且营寨中也有第二个“穆百里”在坐镇指挥,所以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
    因为荒澜不再纠结在赵无忧提出的那两个原则性条件上,所以很多协议内容敲定得很顺利。毕竟只要确定了主线,其他的旁支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荒澜对大邺称臣,并且年年上贡,便是大邺最大的胜利。
    能不打仗是最好的,如今还得了这样的好处,算是大邺的大获全胜,幸赖赵无忧等人运筹帷幄,才得了这样的好消息。
    第681章 他没有回来(4)
    所以说拿这张议和的协议,就足以平息简衍之死给赵无忧带来的波动。那一份沉甸甸的议和协议,承载了多少人的性命。
    血染的协议,将为天下百姓换得一夕太平,至少就近几年,这荒澜都会安分守己,不再犯我边疆。
    温故解开了赵无忧的覆眼布,“你慢慢睁开眼睛。”
    时隔数日,这是赵无忧第一次见到了光亮。是那种很模糊的光亮,眼前的东西并不太清晰,看什么都有些重重叠叠的感觉。
    “初期会觉得有些模糊,毕竟长久不见光亮。”温故担虑的望着她,“你慢慢来,切莫着急。先适应一下,这眼睛也没办法一下子好全了,得慢慢的治疗,免得药性太猛反而伤及根本。”
    赵无忧蹙眉望着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大概,能看到有人影晃动,凭着自己的意识反应,可以猜测眼前的是谁。
    “觉得怎样?”温故问。
    赵无忧依旧笑得淡然,“还是很模糊,但是我能看出轮廓。”
    “那就是有希望的。”温故如释重负,“你莫要着急,这眼睛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痊愈的。好歹现在能看到光亮了,也是好事。”
    比起当时的漆黑一片,现在确实已经很好了。
    然则赵无忧并没有预想中的高兴,她虽然笑着,可这一颗心始终高悬着,想起了那个迟迟未归之人。她掰着手指头算,生怕算错了,他走的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六天了吧?”她道。
    温故一顿,欣喜之情逐渐冷却下来,“是。”
    “他还跟陆国安说,少则三五日,这都六日了。”她轻叹一声徐徐站起身来。
    温故赶紧上前搀着她,扶着她坐在了桌案前,与她倒上一杯水,“你别担心,他那人福大命大,连阎王爷恐怕都得避忌着他,又有你护着,他哪敢有事。”
    这话说得赵无忧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算哪门子的事儿?”
    “你在他心上。”温故轻叹一声,“谁能想到,最是无情之人,最后反倒是最多情的。公子别担心,他就算是为了你,也会平安归来。”
    赵无忧抿一口水,心头还是惴惴不安。外头传来脚步声,她眉心一皱,“是他来了吗?”
    来的是另一位“穆百里”,身边随着陆国安。
    “公子?”这不是旁人,不就是那神通广大的素兮么?
    “素兮?”赵无忧有些失落,也有些失望,终归不是他,他还是没有回来。
    素兮轻叹一声,也不敢撕下脸上的皮面,只是无奈的望着眼前的赵无忧,“公子的眼睛好些了吗?”
    “好多了。”赵无忧轻叹,“议和的事情也已经到了最后,基本上敲定了内容,只要这荒澜帝后审阅之后盖上金印,这事儿就算是大功告成,便是板上钉钉了。”
    这意味着什么,在场的其他人都心知肚明。
    陆国安深吸一口气,“千岁爷一定会回来的。”
    “少则三五日,这都第六日了,还能再等多久呢?十天半月吗?拿什么借口一直留在荒澜,迟迟不归?简衍的死,容不得我们在荒澜耽搁太久,否则公主闹到皇上那儿,皇上必定怪罪。”赵无忧口吻沉沉,仿佛极为倦怠,“使团当同去同归,若是先让简衍的尸身回国皇上那头也会不高兴。”
    皇帝惯来喜怒无常,所有的决定都出自他自己的喜好,所以赵无忧知道这个时候得顺着皇帝的毛捋,绝对不能逆鳞,否则后果很严重。
    使团有人丧命,还是当朝驸马爷,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不要追究她与穆百里的失职之罪,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公子,若是千岁爷迟迟不归,那该如何是好?”素兮终是问出了所有人的担虑。
    “协议这两日就会敲定,也就是说,我们最多还能在协议敲定之后停留一日。”赵无忧敛眸,“否则简衍的死就会令人生疑,我这个失去好友理当悲伤,理当急急赶回大邺之人,若是没有悲伤且故意耽搁回程,是会惹来祸端的。”
    温故犹豫了一下,“也就是说,如果穆百里迟迟不归,咱们也只能班师回朝,不可在此久留?”
    赵无忧抿唇不语,这是必然,也容不得她选择。
    “还有三日。”赵无忧顾自呢喃,视线里一片模糊。
    我希望在我恢复视力之后,第一个看见的人,会是你,并且一直是你!穆百里,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不是?
    娘,你在天之灵帮我护着他。
    眼睛里蓄满了泪光,坚强得不肯落下。一颗心为他七上八下,愁肠百结却无处诉说,不敢与人细说共剪西窗烛的爱恨离愁。
    穆百里,你一定要回来!一定一定要回来!
    当议和协议盖上了荒澜与大邺使团的大印,签署了赵无忧等人的名,剩下的便可以一式两份传送回京城,等着盖上皇帝的玉玺金印,将另一份送回荒澜,再昭告天下便算是彻底的完成了议和。
    可是穆百里还是没有回来,赵无忧定定的站在营寨外很久很久,负手而立,举目眺望。有些爱无法说出口,也不敢说,最怕那一瞬间的天塌地陷,不管是他还是她,都会变成彼此最危险的软肋。
    虽说也不至于一定会死,但谁也冒不起这风险。
    直到使团要离开荒澜,穆百里都没有回来,甚至于跟陆国安他们都断了消息。一去邙山,从此音讯渺茫,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任何回音。
    是生是死无人知,赵无忧坐在那回程的马车上,心字成灰。
    温故也不知该如何宽慰,这种事情本来就凶险万分。你要偷人家的宝贝,那还不得被人打死才休?奈何这东西,即便穆百里不去,温故也会去,但凡能清除赵无忧体内的寒毒,这一趟就势在必行。
    “他兴许在回来的路上。”温故也知道,这话连自己都不信。
    如果真的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依着穆百里如此谨慎的性子,一定会提前来消息。否则两个穆百里,教荒澜的人看见,势必要惹出事端。
    第682章 她不等了(1)
    赵无忧神情略显迟滞,“算上今日,已经是十日,他还会回来吗?温故,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一辈子都离不开药,也不愿他去冒这风险。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你也不必担心我,我不会那么傻,跟寻常女子一样要死要活。”
    许是觉得自己被人看穿,温故的脸上露出几分窘迫之色,“我就是怕你想不开,毕竟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也不知他遭遇了什么。他的武功那么好,这邙山虽说凶险,却也没有千军万马,想来即便遇见了难处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里,不知疼痛。
    面上依旧维持着最初的笑靥,眸色温和,无波无澜。
    赵无忧含笑望着温故,“我从不相信奇迹,可是后来我信了,而现在我渴望有奇迹。如果真的没有奇迹,我仍旧感恩上苍,能让我此生遇见他。于这一生的灰白之中,终于有了明媚的色彩。温故,我无悔。”
    温故点点头,这无悔二字说出来,该有多疼?温故心里很清楚,能说无悔的,都是在绝望的情况下,给自己此生下的最后的结论。
    可真当无悔吗?
    相爱不能相守,何来的无悔?是抱憾终身!
    夜色擦黑的时候,传来赵无忧旧疾复发的消息,是以大部队便停下来安营扎寨。
    夜凉如水,今夜特别冷。
    赵无忧将自己裹在棉被里,即便温故把诸多的火盆都挑了热了送到帐子里,自身已经大汗淋漓,她的脸色却没有半点好转。
    苍白,无力,倦怠。
    这就是此刻的赵无忧!
    不是那种绝望,也没有简衍死之时的歇斯底里,有的只是一种令人惊惧的沉默。她不是那种容易情绪激动的人,习惯了将所有的心思都埋在心里,是以不管发生什么事,赵无忧还是那个冷静的赵无忧。
    只是这刚刚暖透的心,又再次冷了下去,那种滋味也只有赵无忧自己心里清楚。
    “还觉得冷吗?”温故担虑的望着她。
    赵无忧点点头,“依旧很冷,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已经习惯了。”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把事儿都担在心里不肯说出来,这身子虽说是因为寒毒,可又何尝不是你思虑太多的缘故?”温故轻叹,“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这儿也没外人,我帮你看着点,不会被人看到的。”
    “我为何要哭?”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没死,我还不是寡妇。”
    温故不语,只能在旁陪着。
    “我只是在想,这一场骗局能持续到什么时候?素兮不可能一去不归,她装不了一辈子的穆百里,所以这件事的最终解决,才是我的当务之急。”赵无忧面无表情。
    温故一怔,“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
    “就因为他不在,所以我得把他要做的事情,都尽量做到完好无恙。免得他到时候回来,京中已是一片狼藉。他能奋不顾身为我去邙山,我自然也能竭尽全力,为他扫平障碍。”赵无忧眸色微沉,“京中还有齐攸王府,不管穆百里有没有回来,我都不能便宜了他们。”
    温故点点头,好像说的也有道理。
    “没有穆百里的赵无忧,是无坚不摧的礼部尚书赵无忧。”她顾自低吟,许是觉得更冷了,愈发用被子裹紧了自身,脸上毫无血色。
    她颤动了唇,音色沉沉略显倦怠,“不必担心我,没见到他尸体之前,他就是活着。等回到京城,我还得对付齐攸王,还得替你查清楚当年慕容的真正死因。我还有那么多事没做,怎么可能先躺下呢?不必担心我,我很好。”
    可她越是这样,越让人担心。
    “你可知你们大邺有一句话,叫做过刚易折?”温故心疼的望着她,“坚不可摧,有时候也容易伤了你自己。”
    “我不坚强,没人替我坚强,你也替代不了。”她顾自笑了笑,眼睛里蓄着泪,视线还是有些模糊,“温故,你颠沛流离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有些东西谁都替不了的道理?”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放心吧,我没事。我还得打起精神,回京城跟萧容好好的对付。他害了我那么多次,我总要还他才算公平。我总觉得这萧容看上去很奇怪,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先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歇着吧!”温故与她把脉,“你的脉象很乱,体内的寒毒又开始乱窜,你若不好好休息,只怕到时候先躺下的是你。”
    赵无忧报之一笑,没有言语。
    躺下去也睡不着,辗转反侧只觉得冷。她从来没有像这样思念一个人,眷恋一个人的怀抱。原来不知不觉中,那死太监已经进驻了她的心池,竟是到了这样难以自拔的地步。
    若不是他这一走,她还真的不知道,原来她真的比自己想象中更心悦他。
    这大概就是真爱吧!
    嘴角是笑的,眼睛里却是下着雨。明明是件好事,可心里却难过得疼痛难忍。心如刀绞的滋味,原来就是这样?如同锐利的刀子,片片凌迟。
    彻夜难眠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起来气色越来越差。
    她无意识的对着温故说了一句,“穆百里,我头疼。”
    温故愣了半晌,赵无忧自己也微微怔住,两个人相顾无言。她终是念着他的,却始终不肯轻言出口,却一不小心把他的存在当成了习惯。
    赵无忧忽然在想,如果有朝一日她消失了,他是否也会如此寝食难安?想到那一刻他可能会比她更疯狂,她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面色更是白上几分,连唇上都失了血色。
    “头疼了?”温故递上药,“先把药喝了,我再给你把把脉。”
    赵无忧依言,将汤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