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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节

      “杀戮。”云重冷嗤,“你这辈子会重蹈本座的覆辙,知道吗,其实你身上的血腥比本座更重。”
    穆百里低头一笑,“义父这话错了,百里此生的杀戮虽重,但终有救赎的机会。但是义父恐怕没有机会了,义父看不到那一日了。”
    汤碗掼碎在地,外头也没有动静,云重便知道这其中蹊跷。
    轻叹一声,他幽幽然的站起身来,“早就猜到你会背叛本座,没想到你如此不自量力,连一时半会都等不着了?哼,穆百里,你可想过自己或许不是本座的对手?若是今儿你走不出去,那看不到救赎之日的只会是你。”
    穆百里点点头,“所以我得拼尽全力。”
    刹那间,双方动手。
    事实上云重也不曾真正见识过穆百里的功夫,他很少在人前卖弄,总是安静得很。如今他终于知道穆百里为何要隐藏武功,这人的武功极为怪异,仿佛不是中原的路数,倒像是外邦或者是异域功夫。
    也是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云重才知道自己养的是什么虎狼之辈。外头的人早就被穆百里的人支开了,也就意味着穆百里就算杀了云公公,旁人也是来不及救人的。
    深吸一口气,冰凉的刀刃缓缓抽出,轻轻的架在了云公公的脖颈上,穆百里垂眸无温,“义父,这是皇上的吩咐,你应该早就想到会有这一日。”
    “你也不过是在重蹈覆辙罢了!”他冷眼望着穆百里,花白的发髻凌乱至极。
    穆百里唇角溢着血,面上苍白至极,“那也得有资格重蹈覆辙才行,若是能坐上义父这个位置,那我也是值得的。后宫之中,前朝之争,都只看成王败寇罢了!义父身负重罪,皇上保不住您,所以您只好自戕。我会好好处理义父的身后事,下辈子莫要再回这人吃人的宫闱。”
    当穆百里拖着染血的刀刃走出房间,外头的人也都赶到了,可这又能怎样呢?人都死了,穆百里能杀得了云公公,自然也能杀了这些人。
    第1023章 知道什么是拜堂吗(1)
    “哪个不想活的只管上来。”穆百里冷笑两声,发红的眸透着狠戾之色,“我倒要看看,有谁想给厂公陪葬,我乐意成全。”
    云公公本就暴戾,在这东厂和司礼监里头,人人望而生畏。即便是他身边的人,也经常会被玩弄致死。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早就畏惧到了极点,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突然会被杀死。
    东厂杀人的法子不胜枚数,对待自己人,云公公也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深吸一口气,所有人突然都跪了下去。
    厂公死了,穆百里这个千户大人自然是最高品阶的,并且他能杀得了云重自然也能杀其他人,这武功早就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抗衡的。
    这个时候若还是跟穆百里作对,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为了一个暴虐之人而不顾性命,着实不值得。
    长长吐出一口气,穆百里面无表情的望着院子里跪着的人,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虽然这一步走得很艰难,几番生死都是自己命大,但到了这一步还真的应了云公公的话,重蹈了他的覆辙。
    义父,有时候覆辙重蹈也是无奈之举,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东厂,这东厂将在我的手里日渐壮大,你会看到一个崭新的东厂。
    一个权势滔天,无人可比的东厂。
    也是从那时候起,穆百里一跃成为人上人。他从一个低贱的御膳房小太监,成为后宫任人欺辱的狗奴才,最后变成今日的不可一世,除了机缘还有胆魄。也亏得他自己命大,换做寻常人恐怕早就死了多回,投胎了多回。
    那日的东厂门前,有人等着穆百里。
    他说,他叫陆国安,是来多谢提督大人救命之恩的。
    后来,穆百里的身边便多了一个来自江湖的心腹陆国安。再后来,沈言也来了,戴上了皮面成了穆百里的左右手,做了东厂的千户。
    东厂,成了皇帝牵制朝堂的一枚棋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穆百里手握生杀,一颗心冰凉的心从不为任何人暖过,可陆国安和沈言知道,他曾经做为一个人,是真的想要活过的。
    只不过这宫闱冰冷,把人也磨成了鬼。
    仅此而已!
    当不了人,就只能当鬼了。
    穆百里执掌东厂,手握生杀之时,赵无忧也早已入朝为官,左不过他们很少打照面。就算是见面,也不过是匆匆一眼。毕竟赵无忧虽然得宠御前,但是身子不好,很多时候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赵无忧有丞相府为背景,所以她的府邸一直都是闭门谢客的,不许他人轻易上门,也唯有那简家儿郎,偶来串门与她消烦解闷。
    世人都都知道这世上唯一能入得赵家小公子眉眼的,唯有简衍其人,而此人风流俊朗,玉树临风。是以世人总有揣测,这二人约莫是有龙阳之癖,断袖之好。
    赵无忧和穆百里本无所交集,一直以来跟穆百里交手的唯有赵嵩,还轮不到赵无忧这样的病弱书生。谁知道邻国相邀邦交,赵嵩与萧容相互监督双双离开了京城,这便给了赵无忧和穆百里机会。
    各自的劫数都有一定的定数,劫数过去了便是缘分。缘分到头又成了劫数,周而复始,这大概就是轮回之数。
    。
    沈言与沐瑶定下了成亲的日子,可穆百里始终没有回来。因为沐瑶是作为赵无忧的遗孀而存在的,所以很大程度上她跟沈言不太可能在一起。
    萧廉明有意解除东厂对皇权的威胁,着手加强了锦衣卫的内部调整。是以当沈言提出辞呈的时候,萧廉明当场应下。
    在知道沈言和沐瑶两心相许之后,皇帝便放了心,许二人离开京城。
    天下之大,总归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临走的时候,萧廉明把二人都宣进了宫,三个人一张桌子吃饭。
    “你当真想好了?”萧廉明道,“不回蜀城吗?”
    “蜀城困了我娘一辈子,那里有我所有悲凉的记忆,我不想回去也不敢回去。人总要为了快乐活着,否则整日愁眉苦脸的,到头来怕是要后悔死的。”沐瑶笑了笑,“倒是皇兄,如今三宫六院好生潇洒。”
    萧廉明笑得有些无奈,杯酒下肚,没有吭声。
    沈言道,“微臣会好生照顾郡主周全。”
    “她需要的不是周全。”萧廉明倒是颇为感慨,“是疼惜!纵然活泼好动,纵然大风大浪都过了,可终究是个女子。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疼爱她的丈夫。沈言,朕把心爱的妹妹交给你,希望你能担得起她这一生。来日她若是哭着回京找朕,朕一定杀了你。”
    沈言本就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又不善言辞,所以这会子除了行礼还是行礼。
    倒是沐瑶胆子大了一些,临走前拽着萧廉明的衣袖瞪着眼睛道,“皇兄下次可莫要再吓唬他?你若是把他吓唬得再也不敢娶我了,看我怎么找你算账。”
    萧廉明轻叹,“你这厢总该有些女儿家的矜持,哪有人这样待嫁的,何况你又不是头一回嫁人。”
    “可这次是我自己挑的心爱之人,我当然得自己守护好。沈言胆子你别吓唬他。”沐瑶一脸羞赧,“你就好好当你的皇帝,坐拥你的三宫六院早早的开枝散叶,我这儿的事儿我自己会处理,你可千万别插手。若是把我家沈公子惹急了,我可不饶你。”
    萧廉明无奈的望着她,“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废话,不喜欢为何要嫁给他?”沐瑶嗤鼻。
    萧廉明道,“朕这后宫里头的女子,也未见得都是爱朕的,有的只不过是因为荣华富贵。”
    “你自己尚且做不到一心一意,如何要求他人做到全心相付呢?”沐瑶撇撇嘴,“皇兄莫要太贪心,人的付出和得到总归是相等的,你只想着旁人爱你,却从不想自己付出了多少,真是不公平。罢了,我不与你说了,我还赶着收拾东西,与他一道离开京城。”
    “诶!”萧廉明急了,“真当一点都不眷恋,一点都不留恋吗?朕好歹也是你的义兄,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呢?你若是也走了,那这京城里头,也就只剩下朕一个人了。”
    第1024章 知道什么是拜堂吗(2)
    沐瑶轻叹,“皇兄这话错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们就算离开了京城,可也还是您的子民呢!再说了,这条路是皇兄自己选的,不管有多难也希望皇兄坚持下去。”
    萧廉明苦笑,“难怪赵无忧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都不愿意做,原来这高处不胜寒,真当孤单寂寞。连个说点知心话的都没有,不敢说不能说,这人活得真是好累。”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富贵,皇兄担起了天下,自然比一般人要累一些。”沐瑶笑道,“然则总归有苦中作乐的时候,全看皇兄自己的心思了。”
    沐瑶行了礼,快速离开了京城,沈言在宫外等她,她已经一刻都不想在这宫里久留,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沈言的身边。
    瞧着沐瑶离去的背影,萧廉明下意识的握紧了袖中拳头,为何他会觉得这样孤独呢?
    “皇帝跟你说什么?”沈言牵着她上了马车离开。
    沐瑶坐在沈言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笑得何其灿烂,“他问我为何对京城没有一丝眷恋,我告诉他,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你都不在京城,那我还眷恋什么呢?”
    沈言嗤笑,不语。
    “喂,你为何不说话?”沐瑶问。
    沈言想了想才道,“有道理。”
    沐瑶一愣,继而笑靥如花。
    萧廉明回到了寝殿,瞧着坐在案前发呆的傅笙。挥手退了众人,萧廉明缓步走到了傅笙身后,俯身便从他身后将其圈住,“还在生气吗?”
    傅笙垂眸,不语。
    “你当知道如今我身为帝王,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萧廉明轻叹,“你要明白,后宫不能没有子嗣。那先帝萧炎是如何被我夺了这皇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傅笙圈红了眼眶,“可你知道,每当我知道你去了妃嫔宫中,我脑子里便是你与他们共度巫山的画面。你晓得我心中有多难受吗?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与其他人耳鬓厮磨,那种痛苦你不会懂。”
    萧廉明轻轻搀着他起身,将他扳过身来面对着自己,“笙儿,你当知晓有些东西是注定不能两全的。我心系于你,可我做不到与你长相厮守。”
    “那就放了我吧!”傅笙道,“我不想到了最后由爱生恨,由恨生怖。皇上,后宫女子那么多,来日必定算计无数。我不想到了机关算尽的那一天,我还是会失去你。”
    萧廉明快速将他揽入怀中,“说什么傻话,如今我这身边什么人都没了,我只有你。所以不管你想怎样,我都不会放你出宫。即便来日相爱相杀,我也要留你在我身边。笙儿,你可还欢喜我?”
    “若无欢喜,何来痛楚?”傅笙泣泪,“可你是皇帝啊!若是被人知道皇帝豢养男宠,你这帝王之位只怕是要岌岌可危的。”
    “我不怕。”萧廉明抱紧了他。
    傅笙伸手抱紧了萧廉明,埋首在他怀中,“心悦君兮君可知?”
    只不过想要在宫里寻找那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人人心中的痴心妄想罢了。到了夜里,萧廉明依旧去了妃嫔之处,独留下傅笙一人在这冷冷清清的寝殿里守着。
    抱不住的人,抓不住的手,留不住的身子。
    怨恨渐渐生,此情渐渐死去
    以至于后来傅笙被圈禁的时候,后悔到了极点。萧廉明始终舍不得放了他,可他又不愿再看萧廉明与其他女子耳鬓厮磨,这迫不得已的爱与不得,让两个人最初的守望相助渐渐地变了模样。尔虞我诈,不信任与相互怀疑,逐渐成了致命伤。
    以至于后来傅笙服毒自尽的时候,萧廉明幡然醒悟,却是为时已晚。
    当然,这是后话。可是后来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如人人都知晓后来之事,兴许这世上的遗憾也不至于至死方休。
    萧萧马鸣,多少人都奔波在路上。远离朝廷自然是最好的,然则至亲不能相见实在让人焦灼。
    离开京城的时候,沐瑶站在马车边上,最后看了一眼丞相府门第。如今萧廉明已经撤销了丞相一职,丞相之位止于赵无忧。
    远远的,素兮走了过来。
    “你还在等?”沐瑶蹙眉。
    素兮轻叹一声,握紧了手中冷剑。
    “无忧大概不会回来了,你等不到她的。”沐瑶道,“不管她是生是死,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会再回京城的,你也别等了。”
    每年素兮都会回一趟大漠,其余时间就一直等在丞相府附近。她不知道该去何处找赵无忧和温故,也不知道如今穆百里带着小思睿去了哪里。
    天下之大,除了守株待兔,素兮不知该如何是好。赵无忧的心思惯来深沉,若是她有心要走,怕是谁都猜不到她会去往何处。
    “别等了。”沐瑶道,“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素兮摇头,“若你们得了公子的消息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便在这里一直等,等到有公子的消息才罢。郡主这是要跟沈大人离开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