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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参加自己的葬礼

      软轿颠簸,颠的她几乎吐出胆汁来。一路上,陆千凉思索着千府的利害关系,不知不觉之间便到了宁王府前。
    金漆横匾上,宁王府三个大字板板正正,一丝不苟。白绸自匾上垂落,给这朱漆大门平添上三分凄清萧索之感。门前的红色灯笼换成白色,大大的黑色“奠”字印在上面,昭示着府中近日有贵人逝去。
    生前,也是这样的朱漆大门,沈季平八抬大轿以正妃之礼将她娶进宁王府。从那以后的三年,二人琴瑟和谐,成为众人眼中的神仙眷侣。再临此景,陆千凉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苍凉之感。
    死去,又重生。
    这一扇朱红大门就立在自己的眼前,可她,却再也不能以女主人的身份走进去了,怎么办?
    痛苦,迷惘。无助,彷徨。既然回不到过去,就只能正视自己,面对未来!
    陆千凉深吸一口气,扶着连翘的手臂自软轿上走下。重活一次,就像是凤凰浴火重生。从不知所措到整理好思绪,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这过程不能说是不痛苦。
    幸而,一切已经过去。
    “千府二夫人,千府大小姐到!”侍人递上名帖,紧忙便有侍立在门口处的小厮读出。一时间,整个院子中,数双眼睛聚集到此处,一观她这位废柴大小姐的风姿。
    谁人不知,千府无男丁,千家老爷有意想要嫡女千凉继承家产。可这个千凉,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倾城财富摆在眼前,却只知玩乐享受,丝毫不尽心争夺。
    昔年,千父曾带陆千凉参加一位族亲的葬礼。席上众人哭的伤心,唯有她一人面无表情宛若与自己无关。有人问她为何不悲伤,千凉答,生死皆有天定,人力不可改。既然已定,何必伤心?倒不如多烧些纸钱早入轮回。
    自此之后,千氏嫡女千凉薄情冷心之名为众人所知,千凉果真人如其名。此次葬礼,千氏竟是嫡女千凉出席,众人也未尝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里望向一行人。
    “千夫人,千小姐。”一名白衣白绶的青年男子自远处走来,头带玉冠,腰悬佩玉,身量颀长却并不孱弱。他走路的速度很快,却不失优雅,行到二人身前缓缓一礼,像是一缕月光般柔和宁静。
    宁王沈季平,这是她的夫,当年在桃花树下以一枝红桃赢走了她心的男子。陆千凉微微摇了摇头,不可,她现在的身份,万不能恣意妄为。
    眼见沈季平已经与二夫人攀谈起来,陆千凉抿唇,上前一步搭讪。
    “宁王殿下,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宁王节哀顺变。”
    沈季平侧身回礼:“多谢千小姐。”
    面前人眉目清雅,一双薄唇微抿,却带着三分凉薄之像。似是悲伤,也似是愁绪,他的一双眼中满是疲惫,原本清澈明亮的眼中布满血丝,叫人见之便心生怜惜。
    站在他的面前,陆千凉却想到一句话。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欲与海角,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她亦是眸色一暗,又道:“王爷与王妃琴瑟和谐,王妃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愿王爷为她心碎神伤。还请王爷保重贵体,悲大伤身啊。”
    沈季平一怔。
    显然,他也未想到陆千凉会说出这样的一段话。一边的二夫人满眼鄙夷之色,她也不理,径自对沈季平一礼道:“不知千凉能否为王妃敬一炷香?”
    “自然。”沈季平侧身比了个请的动作。
    小厮递上点燃的细香分给二人,二夫人瞪她一眼,转身上前敬香。极大的棺椁之后,一尊排位立在案几上,上书:“爱妻陆氏千凉之灵位”
    娘唉,那我此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死人?
    陆千凉摸了摸脸,又看了眼停置在堂中的棺椁。棺椁之中是她真正的身体,若是此时她能够开棺一查,便定能知晓自己的死因。
    是意外死亡,还是有人蓄意谋害?
    “小姐,该你了。”似是瞧着她不动,身边的小丫鬟连翘紧忙小声提醒。陆千凉醒神儿,只见沈季平正垂首望着她,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
    “抱歉。”
    陆千凉出声道歉,迈步走向棺前搁置的香炉处。前世今生,已是不同的人。陆千凉,千凉,一字之差却是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王妃在天之灵,还请保佑宁王殿下身体康健,万事随心。”
    “宁王这儿真是热闹,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怎的宁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竟无人告知本王一声?”
    嚣张的言语自院外传来,紧接着,便见一名黑衣男子缓步入得院中。
    “齐王到!”门口的小厮高声唱到,声音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微颤。
    说是齐王,可京城但凡有头有脸儿的人家,早就将他唤做摄政王了。齐王沈言璟与宁王沈季平向来不和,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只是没想到,宁王妃葬礼这样大的事沈言璟都要上来横插一脚。
    按理说,自己的葬礼里被人给搅合了,岂不是要做鬼都不放过那人么?可惜陆千凉丝毫没有这等被活人“亵渎”了的觉悟,生怕伤及无辜,麻溜利索快的拉着连翘躲到了一边。
    小厮随从抬着一口口箱子摞在院儿中,足足摆满了半边院子,看沈言璟这架势,活像是参加婚礼前来相贺,而不是参加葬礼请人节哀。
    自己这个师弟啊,依旧是这样讨人嫌。
    陆千凉站在一旁,望着场中的二人,没来由的捏了把汗。只见沈季平上前一步,白衣白绶与沈言璟的一身黑衣对比鲜明。他拦在棺椁之前,冷声道:“你来作甚?”
    沈言璟扯着半边嘴角静静冷笑:“今日师姐出殡,我自是来相送的。”
    “她不想见你。”
    “想不想见,你心里清楚。”沈言璟道。
    一时间,满座哗然。古来死者为大,摄政王沈言璟当众如此说辞,岂不是公然给沈季平带绿帽么?陆千凉放眼望去,只见院中的众人眼中,都多出一丝等待八卦的期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