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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赶车人

      连翘抿着唇,晃了晃陆千凉的手臂,一副替她考虑终身大事的模样:“小姐,你快劝劝柯公子啊,城外指不定还有乱军呢,多危险?”
    柯暮卿此次来京城目的便是求药,既然得了药,断无再强留他的理由。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她两世为人,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可连翘却不懂。
    陆千凉拍了拍连翘的手道:“哥哥此来本就是为了求药救人,我们多留他,便会多有更多的人受苦受难。”
    连翘依旧抿着唇:“可是小姐……”
    陆千凉看她一番要哭的模样,紧忙差她下去换茶。凉亭之中,剥开开裂果壳的声音清脆,她将刚剥好的核桃仁尽数丢到口中,问道:“什么时候走啊,我去找我娘借一下红景姐姐收拾行李,她心细,不像连翘那样丢三落四的。”
    柯暮卿摇头:“我没有什么好准备的,来去清净。”
    确实,他除了一萧一琴,所有的行李不过两套白衣。
    天医谷内不分国界与地位,但凡是一心求医的,皆可在谷中落足。而谷中的弟子对医术的执着,注定了他们不会安稳的待在一处治病救人。
    时间久了,她竟也有些想念那绿水青山的宁静山谷了。
    陆千凉灌了口冷茶,左右望了望周围,将手伸到袖子里摸出两张银票塞到柯暮卿的袖中:“我用不上这么多,你拿走一些,日后再出去行医施药也不用为生计发愁。”
    柯暮卿手指覆在衣袖上,犹豫了一阵,还是收下了:“你的性子,注定不会在千府待上太久。千凉,若是日后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便来寻我。”
    陆千凉笑的没心没肺:“放心吧,以后我若是混不下去了,一定去找你的。”
    二人含混一笑,便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连翘始终没有回来。红景出去寻了一圈儿也没寻到人,指不定躲到哪儿去耍性子去了,陆千凉也未着急,独自一人去了医馆。
    两名小厮尚在医馆守着,他二人都是妥帖的人,这几日城中大乱,千仪在府中不曾来刁难,医馆倒也清净。
    原本咋咋呼呼的穆王世子沈宣现在正在宫中待罪,收敛穆王的遗骨,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去。当时事出紧急,沈言璟第一时间将他接到私宅保护起来,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陆千凉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转身离去。
    清冷的夜色下,千氏的马车等在门口,车夫半张脸都隐在阴影之中。她上车,将两侧的五色珠帘挑起道:“回府吧。”
    隔着一层棉帘,车夫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刻意压着嗓子说话:“小姐心情好像不太好,可是有什么心事?”
    能有什么心事呢?陆千凉倚在车板上,未说话。车夫也识趣的不再插嘴,静静的赶车。
    “连翘那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你出府的时候,可曾见她?”她问道。
    车夫似是发笑:“小姐对下人倒也关爱,这么晚了还亲自出来寻她。连翘回未回府,我还真不知道。”
    不对,碎雪园里有固定的车夫和轿夫,若是有时候被差去送别的客人,也是大管家前来接她。今日赶车这人,声音有些陌生,显然不是她府上的车夫。
    陆千凉蓦地睁大了眼,这辆车确实是她府上的车,可人却不是她府上的人,这车夫言语断句之处颇有些熟悉,想也是见过的,莫不是千仪……
    她坐正了身子,伸手在车上摸了摸,摸到一个配在身边以备急救的针包,伸手扯了三根银针藏在指缝中。
    清冷的月色下,她撩开了一点儿棉帘儿,望到了赶车人的背影。那身姿俊秀挺拔,墨发披肩,显然是个少年人的模样。
    马车颠簸着向前飞奔,周围的景物却越发的荒凉,乃是出城的方向。陆千凉在不犹豫,甩手将手中的三根银针射出,双脚一蹬跳窗而去。
    想象之中,正中那人风坛穴的三根银针并为刺入皮肉,而是被他挥袖一搅,转飞到别的方向。昏暗无光的矮巷之中,看不清那人的模样,更看不见他唇角勾起的那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能避开她的飞针,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陆千凉不与他多做纠缠,转身便跑。
    她的轻功向来一流,若是不敌,想要避开也没什么困难的。此时她手中无寸铁傍身,冒险迎上去只会伤了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差这一日。
    奈何,她今日穿的这件衣裳乃是广袖,行路甚是麻烦兜风。耳畔衣料摩擦着空气的声音缓缓接近,她咬了咬牙,伸手便要去扯断自己的衣袖。
    蓦地,一只冰冷的手扣在她的腕上,猛地将她向后一扯。又是一只手覆上他的眼睛,脊背撞上那人的胸膛,只听他闷哼一声,紧忙道:“跑什么,是我。”
    那声音,不是沈言璟还能有谁?
    陆千凉克制着自己想要骂娘的冲动,一把推开身后的人,上去便是一拳。沈言璟轻而易举的以手掌包住她的拳头,化解了她的力道:“怎么一见面就要打要杀的,最近宫里忙得很,本王好不容易才出来……”
    “沈言璟!你觉得好玩儿是不是!”陆千凉吼道。
    刚才他从背后抱她那一下,是真的将她吓到了。武者最忌讳的便是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人从后面近身,那样近的距离,足以切断她的喉咙让她无招架还手之力。
    指尖还在轻轻颤抖着,这么多年来的岁月消磨,早就磨平了她不少的桀骜性子。近些年,他已经很少这般生气,可今日不知怎的,竟突然对着这人生气起来。
    陆千凉微微垂眼呼了口气,转身便走。难得的,沈言璟没有死缠烂打的前来烦她,只是静静地走在她的身后,与她保持着半人距离。
    清浅的夜幕下,二人脚步轻轻。此处远离城市中央,已经近乎于城郊,自然没什么光线,唯有天边的一轮圆月尚挂在天际,散发着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