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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独行

      外界的风雪不停,大有要将这山洞就此掩埋下去的兆头。寒冷的岩洞内滴水成冰,寒风裹挟着雪花铺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积成一个个小小的雪堆儿。
    沈言璟当真是累的紧了,此时仰面躺于狐裘上,微微皱着眉头睡得安稳。陆千凉小心翼翼的钻出她的怀抱,翻了个身,那人有感,亦步亦趋的翻过身来抱住她。
    她的体温太低了,这样下去,纵使是心智坚韧如沈言璟,也会被她拖垮。沈言璟的身子完好无损,若是内力恢复还能多拖上两日等人来救援。若是带着她,则必死无疑。
    她不曾告诉他,这断崖便是六十四卦阵中唯一的必死之门。一旦坠崖,则十人十死绝无意外。她不敢说,更不敢告诉沈言璟。现在她只能偷偷地走,少了自己这个拖累,他才能活下去。
    抱着她的人呼吸清浅,温热的吐息打在她的后颈上,温润潮湿。她翻身抱住他的脖子,冰冷的手掌交错着握住,半个脑袋都埋在他的怀里。沈言璟久睡方醒,声音还带着些鼻音:“睡不着?”
    陆千凉摇头,冰冷的指尖滑过他的后颈:“还没,再躺一躺。”语声落下,她双指用力,捏在了他的后颈上。瞬间,沈言璟瞳孔放大,软了下去。
    指尖还带着那人后颈处的温度,很暖。她抽手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人,鼻尖一酸有些想哭却哭不出来。他胸膛赤裸,原本横亘着的伤口已经被她除去,只剩下一道薄如蝉翼的伤口。
    那是她刺上去的,在很久以前,她原本的那具身子上也有一道,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刃口。现在她二人却都没有了。
    长发披散下来,叠在他的长发上,分不清到底谁是谁。小腿处疼极,只是微微一动便刀子刮一般的痛楚,可见沈言璟将她照顾的多好。陆千凉强撑着手臂,寻来衣裳套在自己的身上,想了想还是取了一件狐裘披在身上,又用另一件儿宽大的狐裘将沈言璟裹了个严实。
    仅仅两日,这个名冠京城的少年王爷便已经憔悴到了这个样子,俊俏的脸颊上满是风尘之色。原本长而柔顺的长发多日未梳,好几处粘结在一起,已经理顺不开。她的腿脚不便,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将他打理的很好很好,只能垂下头,在他的唇角处落下浅浅的一吻。
    “沈言璟,我要走了,若是我能活下来,一定会回京城去找你……”她语声一顿:“若是我死了,你伤心几日就好了,也不要太伤心。不要去找我,我不会让你找到的。沈言璟,好好活下去。这是我,前世今生你我无缘,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了。”
    她嗓音沙哑,就像粗粝的树皮相互摩擦的声音。陆千凉最后吻了吻他的眉眼,又吻了吻他眼角下的那颗泪痣,终是狠心转身离去。
    她得想办法替他打些猎物,这样下去,沈言璟怕是撑不到等人来救。
    沈言璟到底还是不糊涂的,二人掉下山崖是佩剑也跟着掉了下来,此时好好地放在岩洞里。她拿起自己的那一把,拄着长剑艰难的行出了岩洞。
    外界依旧是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粘稠的雪片自高空落下,黏在脸上好一阵才会融化。她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雪,像是要将他们这些渺小的人都吞噬掉一般。
    这世间,最好欺负的便是天地。最不好欺负的,也是天地。
    崖下常年落雪,寻常的兔子山鸡定是找不到的了,能生活在冰雪封冻的平原上的雪兔活动敏捷,也不是她现在这腿脚逮的住的。地上的主意打不得,便只能打天上的主意。
    她仰头,果然见有两只雪白的雕儿蜷着翅膀翱翔,哀声连连。此处的山崖距离短,说是天崭也不为过。雄鹰化形的距离远,这等狭窄的悬崖一旦落了下来,便再无飞上去的机会。
    硕大的雪片砸在脸上,冻得她的脸几欲裂开。陆千凉寻了颗树倚着,俯下身子团了一团儿雪揉紧压实,抬手丢向半空中的那只雕儿。
    只听一声哀嚎,那毛色雪白的雕儿拍了拍翅膀,身子几个颤抖竟然稳住了身形。陆千凉从小摸鱼打鸟,纵使是雪团儿的威力比不得石子,也确不是这般不济的。
    到底是双手冻僵了,使不出力气。右腿骨折处已被沈言璟细心的固定住,一动便是钻心的疼。她连丢了几团雪,累的气喘吁吁靠在身后的大树上,怒视着那只雕儿。
    雕到底不是鹰,坚硬的翅膀像是铁打的一般难以受伤,也怪不得它们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觅食生存。这两只雕儿是她最后的希望了,无论如何也要打下一只给沈言璟当储备粮。
    若是手中有匕首还好,灌注了内力的锋利匕首足以破开雪雕坚硬的皮毛,划破它的喉咙。陆千凉向来对自己的准头自信,若有锋利的器具想要打掉雕儿也并不难。
    长剑迎风的阻力太大,且她的剑虽不算重,抛却剑鞘也是有几斤沉的。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中,她根本无法准确的长剑抛出。
    有了!
    她提剑转身,扬手在身后的大树上削掉了一大块树皮。陆千凉剖木为材,几下削出了一枚一头粗一头细的木质“匕首”,握在手中掂了掂试试重量。
    果不其然,雪原之中生长的树木木料偏重,用来制作弓箭再适合不过。她看准半空中的雪雕,扬手将木制的匕首丢出,正中雪雕一只翅膀。
    雪雕哀嚎着坠落下来,声音凄厉。陆千凉在心中很不走心的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拖着雪雕回了岩洞,以长剑划开雪雕的喉管儿将雕雪喂给沈言璟,又将雕尸用雪埋起来放于不会引人注意又能让沈言璟寻到的地方,这才拄着剑离去。
    断崖之下,她孑孓前行,一行脚印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那脚印颇深,转眼便被风雪掩埋,不见来时路。
    陆千凉双手合十,遥遥望向西方。佛祖若有灵,请保佑那人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