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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闻雨

      陆千凉眯着眼仰靠在靠椅上,唇角含着点儿笑意:“等我这一胎生下来,就张罗着你和京水把喜事给办了,这样我也好放心。”
    未出阁的姑娘,谈及婚事总是带着些羞涩的。萃雪忙垂下头,脸颊飞上一抹红晕:“夫人说这些做什么,我还要伺候夫人,蓝雨冒冒失失的,怎么照顾的好您和小世子。”
    “我又没说日后你成了婚,府上就不给你住了。”陆千凉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继续道:“安排好了你们,我也好放心下来。”
    叮叮咚咚的雨声砸在青石地面上,带着春意的律动。落雨未止,天尽头却已经开始放晴,映的天幕亮堂堂的。
    侍女将洗好了澡的小黄用布巾包着抱过来,一身绒毛被淋湿的小黄喵喵直叫,直向陆千凉伸爪子。
    这只猫平日里懒得很,可若是闹腾起来却也极欢脱,没少抓伤侍女的手,就连沈言璟也因为它挂了几次的彩。
    陆千凉伸手要去接,萃雪紧忙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给它擦毛,解释道:“夫人正在养胎,还是莫要抱它了。待会儿我给小黄剪一剪指甲再抱过来。”
    陆千凉有些哭笑不得:“我现在在齐王府的自由都比不上这只猫了。”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王府是夫人的家,在家中才是最自由的呢。”萃雪两只手抓着小黄的前爪,纤细的指尖抖落着沾湿打绺的毛发,揉搓的小黄眯眼享受的乐不思蜀。
    自从那些朝中官员得知了齐王府上养了一只猫,还当是以为沈言璟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心怀不轨意图巴结的人没少下功夫的往府上送宠物。
    西域的波斯猫,南海的雪球猫,连皇宫里的贵妃想要求上一只都不容易。可沈言璟万般珍宠都不爱,偏爱这一只从玉华山上捡回来的猫儿,在府上养了近两年。
    小黄倒也机灵可爱,可与那些珍物相比,到底少了些矜贵。可既然沈言璟喜欢,便也没人说什么了。
    橘色的绒毛在布巾的揉搓下渐渐变干,蓬松起来,陆千凉以手指勾了勾小黄的下巴,看着它眯眼享受,忍俊不禁。
    萃雪也跟着笑:“夫人这一次回来,奴婢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可若是叫我说,却也说不出来。刚刚夫人这么一笑,倒是和往昔一模一样。”
    陆千凉状似不经意,只是随口一问:“不一样?人都言做了母亲的女子都会变上许多,自己确是感觉不到的。你且同我说说,我身上有哪处不一样了?”
    萃雪歪着头想了想:“若真说是哪一处不一样,奴婢也说不出来,只是原来下雨,夫人虽说盼着王爷早归,却是从不会遣人去送伞的。或许是因为做了母亲,那份母性的慈爱便掩不住了吧。原本夫人看着王爷都是满满的爱意,而今小世子渐渐大了,倒也平淡了。”
    陆千凉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饮茶,将眸中的那一抹异色掩藏妥当:“只是一把伞,怎么就看出爱与不爱了?”
    “那可不同!夫人以前虽说爱慕,却是从不会宣之于口的,次次都是王爷主动。这一次夫人回来,也知道关心王爷了。”萃雪道:“这不,都让我遣人给王爷送伞了。”
    陆千凉放下茶盏,目光远远地望向阴暗的天幕尽头那一抹破云而出的光亮:“那有什么,我也要表表忠心不是?
    萃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望着陆千凉的脸,嘴唇微微动了动。
    陆千凉浅浅一笑,眉眼温柔的摸了摸小黄的脑袋:“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夫人吓到我了,萃雪胆子小,夫人可别吓我啊。”萃雪应完了话,便将小黄带下去修指甲了。穿过回廊走出院子,恰巧见门槛前有一处积水小洼里的冰还没有化开。
    现在夫人怀着身子,身子不比以往灵便,若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可如何是好?
    萃雪忙招呼着府上的小厮将地上的冰层铲净,一抬头,便见沈言璟一身紫色九龙朝服,手持着一把淡青色的九节竹骨油纸伞,薄底轻靴的边沿沾着些许雨水,广袖拂风远远走来。
    自新皇掌权后,沈言璟上朝皆穿朝服,倒也免了不少人的诟病。
    萃雪微微蹲身行礼,上前替沈言璟撑伞:“王爷回来了,夫人再院子里等您呢。”
    沈言璟将小黄抱过来,托在臂弯里抚了抚:“我去瞧瞧,你先下去吧。”
    “奴婢将小黄抱下去修一修指甲,夫人现在怀着身子,若是一不小心被猫儿抓到怕是要麻烦。”萃雪说道。
    萃雪向来小心谨慎,沈言璟微微定了定神,果断丢弃了猫儿子去见媳妇了。
    因着下雨,院子里洒扫的侍女也少了不少。沈言璟远远望去,便见陆千凉仰靠在摇椅上望着天儿,瞧雨瞧的津津有味。
    她倒是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
    沈言璟放轻了脚步,挥手叫侍女们下去,踏入回廊后关伞从背后拥住她:“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闲来无趣,随便看看,你回来了?”陆千凉慵懒的抻了个懒腰,指了指矮桌:“萃雪刚煮的茶,你先吃些糕垫一垫。”
    沈言璟摊手:“你倒是记仇,我不过是忘了给你带烧鸡,你便如此挤兑我了。”
    落雨天,总是会给人带来许多的愁思,那愁思不知来路,不知归处,偏偏盘踞在心头,没头没尾的恼人的很。
    “你听没听过一首词,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陆千凉低声吟诵,那声音飘散在语声中,就像鸿雁被打湿了羽毛,向往渴望着远方,却不得救赎。
    从来骄傲,从来不知人世疾苦。她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快意恩仇,到头来,也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正如这少年所听之雨与壮年所听之雨,那语声明明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人的心境而已。
    没有谁能够一世心境不变,否则便不会有赤子之心这样的词汇。能够抱守初心从一而终的,想只有高座佛堂的佛陀与菩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