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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一章愿逐月华流照君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若是你没有死,若是你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不知名的角落,此时此刻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面对着澄明的月光,思念着某个不能宣之于口的人呢?
    若是你还活着……
    陆千凉抱着怀中的牌位,突然无声的大哭出来。她不想吵到房间里正在熟睡着的人,也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人的情绪。
    欢欣是所有人的写照,只有寂寞和孤独是独属于她自己的狂欢。
    陆千凉举着手中的酒坛子,遥对明月:“这一杯,敬你蹉跎二十载光阴,终于在失去中长大,终于在痛苦中成长。”
    清酒入喉,并不辛辣却回味无穷。
    饮酒最好的状态便是六分半,酒醉六分半,尚留三分清醒,那才是一个人最放纵的时候。
    那时还懂得身边所发生的一切,还识得身边的人,可大脑和动作却已经无限的迟钝了。半醉半醒半浮生,这才是世人所追寻的大志大愚。
    陆千凉摇了摇头,她笑不出来,便只好哭丧着脸。
    “第二杯,敬你还能努力的活着,为了自己,为了所有人坚强下去。”
    坛子里的酒水已经所剩无几,她晃了晃,颇为不满的将酒坛子轻轻地放在一边,走到墙角的一棵大树下刨了起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虬结的树根便漏了出来,一个尚且沾着泥的酒坛子也漏了出来。
    陆千凉终于满意的扫了扫手掌上的泥土,排开酒坛子的泥封坐回到原处,一只手抱酒一只手抱着排位喝的尽兴。恍然这世界便只剩下了这一个她。
    朦胧的月色打在身上,清亮亮的,白蒙蒙的。照着她的手腕,纤细的宛若梅。
    这三年来她消瘦了不少,正正是应了那句话,为依消得人憔悴。
    陆千凉手指拂过排位上的字迹,指尖的触觉最为敏感,让她似乎感受得到,京水雕刻这一尊排位时所用的心思。
    这些年来,她一直不愿承认沈言璟已经死了,这是她唯一执拗的一件事。
    似乎执着着这件事,她便会像不会疲劳不会伤心的木偶一般,永远的转动下去。
    很多时候,她甚至连自己都相信了她对竹隐所说的话。
    你不是没有父亲,你的父亲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做生意,总有一天会回来。只要你乖乖的听话,过不了多久你的父亲便会回来看你。
    终还是醉了。
    迷离的眼逐渐看不清月光,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放肆的醉过了?
    自从有了竹隐,她一直都是冷静而克制的对待自己,从不让自己出现一丝一毫的裂痕。而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她终于放纵一次,第二天清晨又是一条铁打的好汉。
    “第三杯,敬你终于懂得放手,弃心间执念,藏我于阿鼻再不见天日。”
    陆千凉豪饮一口,随即将所有的酒水尽数泼洒在地面上。紧绷了三年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尽数的释放了出来。
    她哭的像个孩子,抱着那棱角分明的牌位不愿放开,就像是抱着他,就能够拥抱自己失去的那一段浮生。
    “沈言璟,你就这么恨我,连回来看我一眼都不肯?我为什么不肯相信你死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拖个梦给我,就算是告知我你现在的近况都不行么?”
    “你不要我了,你连你的女儿都不要了么?竹隐是你的亲生女儿,她天天都在盼着自己的父亲回家,都在盼着你回家,你为什么就不能回来看我们一眼,为什么!”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豆大的泪水砸在衣袖上,砸在膝盖前的布料上,渐渐深入到布料下,化作大朵大朵的水花。
    在无话可说。
    陆千凉便只是哭,哭累了便倚靠着庭前的大树,微微眯着眼望着那明亮的月光,想着那个狠心的人。
    半梦半醒之间,她的眼皮已经拉了老长。她看到一道纤长的男子身影远远的向自己走来,停在了自己的面前,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她这个失魂落魄的人。
    她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衣裳,甚至分不清是现实和虚幻。可她却执拗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这样的一个人。
    他叫她安心。
    “沈言璟,是你回来了么?”手中的酒坛子终于滑落,可那排位却还紧紧地攥在手里。
    她喃喃有声,终于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向他伸出双臂像是一个讨抱的孩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无人应答。
    抱住她的那人蹲下身来,用力掰开她手上攥着的牌位,双臂一抄将她拦腰抱起。
    醉酒的姑娘双手紧紧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像是一伸手,这个人便会在一次的消失一样。
    原本已经休息了的各个房间,门口却早已经站满了人。
    陆千城,朝瑰,京水,萃雪,蓝雨,竹隐,一个不少。
    这并不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戏码,可他们却异口同声的不曾说话,放任那个姑娘沉醉一次。
    高九歌搂着怀中的人,突然轻轻一笑,抱着陆千凉走向陆千城,将人交给了他:“我发现我每次来的都不是时候,提亲不成,抢亲不成,而今沈言璟不在了没我依旧没有机会。”
    怀中的姑娘轻飘飘的,似乎这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阵风便能吹走。
    陆千城直视着他:“很多东西,是自己的,不用争取他也会是你的。若不是你的,就算是强抢豪夺,她的心也不会在你身上。语气戳破了脸皮说破了话,倒不如永远隐藏,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
    高九歌闻言,并未说什么。
    她将手上的牌位递给京水,一身张扬的红衣,宛若三途河畔盛开在这午夜的曼陀罗花,张扬而又放纵。
    那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姑娘,自失了剑心,她便是他完成侵占欲的对象。可这种想要得到的欲望,渐渐不能抑制的转化成了爱慕。
    高九歌想要抚一抚她凌乱的发丝,终还是抽回手,默默地站在一旁。
    “你带她走吧,我高九歌再不济,也不至于趁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