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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些许疑惑偏了偏头,看着落花疏影间,走出个月白人影。
眉如墨画,目如朗星,月华暗纹的锦袍衬着八尺身姿,银丝腾云祥纹的玉带将劲腰一揽,清浅疏离的气韵中便染了覆立乾坤的凛然。
按照温晚亭胸无点墨的说法来讲,这是位狠人。
这位狠人前一刻才连名带姓地唤了她,此刻就已经长身玉立,站在她跟前一步之遥,一个旁人看来颇有些不清不白的位置上。
温晚亭倒吸一口凉气,都能闻到他身上玉竹白松的冽香。
偏偏他还没有男女大防的自觉,深如古潭的目光中似有云雨酝酿,将温晚亭由上至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你身上,何处不妥?”说罢,也不等她回答,伸手就探向她腕处。
电光火石间,温晚亭的脑海里刹那闪过一丝奇异的念头——这位堪可入画的狠人,才是前来碰瓷的吧?
奈何她明明后撤了一大步,却依旧在那人触手可及之处。那带有薄茧的指腹,现下正抵在她平稳有力的桡动脉上。
温晚亭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动作,最后定在这只骨节分明的贼手上,默了默,琢磨着该怎么在不惊吓到顾锦延的情况下,令夏霜卸了这位登徒子的胳膊。
考虑到这位登徒子长得甚是合她眼缘,她可酌情让夏霜卸胳膊时下手轻柔些。
温晚亭这厢正颜厉色的气势刚刚酝酿出来,那厢一直作壁上观的顾锦延却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锦延,见过楚王。”
温晚亭话到嘴边直接哽住,一口气不上不下,便顺其自然地打了个嗝。
实在不怪她惊异至此。即便她失忆失到姥姥家,她身侧那位移动的话本子依然在今晨,极为强势地将楚王的生平事迹一股脑地塞进她脑海里。
按照春铃的话来说,当今若有人不知楚王,恐为异端,怕是要被浸猪笼的。
温晚亭觉得她此话实在有些夸张,但抵不过她叙事之生动,描述之形象,将楚王此人在她仅有一日的记忆中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楚王,楚离,当朝唯一一位异性王。楚离父母战死沙场,先皇后是他名义上的姑母,念其年幼失恃失怙,便将他接进宫来,做了太子伴读。
先皇骤然大薨,当今圣上彼时还是位母族势弱的太子。
朝局动荡,险象环生,外有他族虎视眈眈,内有几位成年皇子各怀鬼胎。楚离以一己之力,持虎符点兵将,对外平乱,对内勤王,凭着铁血手段将太子扶上如今的皇位。
现今盛世长安,有泰半是他的功劳。
按照历史一惯的发展,此时他有些居功自傲也实属正常。偏偏他画风清奇,自王权稳固后就上移虎符,领了个封号,每日观花品茶,当起个闲赋在家的王爷来。
圣上免了他皇庭内院一应礼节,朝堂之上几乎不见他踪影。京城名门的镶金请柬雪花般地往楚王府里撒,也不知被他垫了哪处桌角。平日里可谓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藏得比深闺女子还深。
即便温晚亭能将楚离的过往生平如数家珍,却想不明白他与自己眼下这十分要命的姿势,究竟何解。因为想不明白,所以不免有些怔愣,这一愣,还愣得尤为认真,同眼前的楚离直勾勾对视了半晌。
一旁僵硬维持拱手姿势的顾锦延,在楚离周身磅礴的气场下显得实在不起眼,因此也无人注意到,此刻他脸上一贯谦和的表情都带了些许阴翳。
楚离自然没有功夫搭理顾锦延。他望着眼前将将到他胸口的女子,只觉得她安静的时候异常乖巧,半点看不出平日里上蹿下跳,一捅一个大娄子的模样。
六年前,他承了这丫头一个大恩。
显然她自己并不记得,却不妨碍楚离暗中报答。
未曾想她闯祸闯得连绵不绝,每每探子来报,她不是在伸张正义,就是在伸张正义的路上。偏偏行事手段还耿直得惨不忍睹,简直是以暴制暴界的翘楚。
他一边暗自疑惑温决这个老狐狸是怎么养出个如此单纯的女儿来,一边递了折子去皇上面前替她周旋一二。
这一周旋,便周旋了六年,连皇帝都知道他对这丫头有几分上心。
如今温晚亭已及笄,且近一年来鲜少惹出事端,估摸着是年纪渐长,性子日渐趋于安定。他便觉得此番相护已是接近尾声。
今日前来相贺,不仅是皇上的意思,更是他自己同这段恩情做个了结。
却不料繁花杏影处,她一改往昔的明媚飞扬,低眉敛目似普通大家闺秀般向面前之人盈盈一拜。
园林深景,才子佳人。
温晚亭如往日迥然不同的行事风格意欲何为,他略一思索便能明白,当即转身欲走,却听见她说“报答一二”。
报答?
雪崩之时,他从五尺深的雪层中将她救了出来,风饕雪虐中一路相护。顾念她名女儿家的名声,到了行宫便将昏昏沉沉的她交付给宫女照顾。
当时她烧得迷迷糊糊,被宫女扶走还不忘攒着他衣角,问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