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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因她这句话而生出的遗憾和希冀,交织成缭绕的藤蔓缠在心头,令他难以开口。
他昔日领兵打仗,为了以少胜多,常用些刁钻的战术,待回朝后,为了辅佐顾锦琮,铲除异己的手段也并非光明正大。
这些他都不以为意,却在当下,对着失忆的温晚亭沉默时,觉得自己卑劣。
掌心是她颤动的睫毛带来的微痒,他手指几不可察地摩挲了一下她的眼角,而后便如无事发生一般挪开。
于他而言,“憧憬”一词,果然是通往万劫不复的一道捷径。
温晚亭眼前再见光亮时,入眼是他微阖眼帘,隐忍而沉默的神色。
哦嚯,楚离这表情要是两情相悦她能把头拧下来。
温晚亭挑了挑眉,自觉失策,本以为她同楚离之间该是个郎有情妾有意的话本,未料到却是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展开。
就冲他听完她真情告白后一脸晦暗不明的神情,她从前该有多眼瞎才会觉得他喜欢自己?
写个手记能不能真实靠谱些?
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她只能拿食指蹭蹭鼻尖,在马鞍上挪了挪身子,微微拉开些距离。
她自觉喜欢楚离的心不假,奈何郎心似铁,不过左右已经成了亲,她可以徐徐图之。
连逐夕都能感觉到二人之间异样的气氛,小心而平稳地踱着步子,连个响鼻都不敢打。
远处有人一路小跑着过来,行到跟前,瞥了眼马背上将背脊挺得笔直互不触碰的两人,疑惑了一瞬,开口道:“王爷,暗卫带了个女子回来,说是隐居深山的神医,或可知晓香膏里添了何物,现下正在前厅候着。”
楚离翻身下马,长腿劲腰,动作干净利落到赏心悦目。
温晚亭坐在马背上欣赏完他最后一片衣袂的翻飞,才有样学样,摸索着下了马。
却是正好错过楚离回身递向她的那只手。
他本欲搀扶温晚亭,只见她利落地一跃,自己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自从温晚亭得知他们两人或许并非两情相悦后,那颗出走已久的羞耻心终于归位,稍许能控制住自己总想伸向楚离的魔爪。
待到了前厅,温晚亭一眼便看到了那位女神医。
倒也不是她风姿多么出众卓越,而是她那一身打扮,在大气宽敞的前厅里尤为扎眼。
昱朝民风开化,男女同席都不算什么大事,温晚亭还是头一回看见有女子用一顶素白罗纱幕篱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隔着幕篱隐约可见里头人影虚缈,是个女子的身形。
远远望去如同一道凭空浮在室内飘飘然的白色帘帐。
得亏不是深更半夜见着,不然这谁受得住。
此等玄妙到常人难以理解的装束,实在很符合一位隐居深山的神医的身份。
温晚亭将视线从那道密不透风的帷帐上挪开,瞥见一旁还立着位白发苍颜的老伯。
那老伯看上去就是位老实巴交的百姓,此刻一边紧张地搓着手,一边目光热切激动地望着温晚亭,踟躇着不知该先福身还是先下跪。
“王妃……恩人呐……”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眼看就要下跪,温晚亭自不敢受,赶紧让小厮扶着他在一旁坐下。
他也只敢沾个椅子边,布满沟壑的脸上热泪盈眶,冲着温晚亭不断拱手:“恩人,小女那日多亏恩人相救,这份恩情实在是无以为报。”
温晚亭实在不好意思同这位耄耋老人说自己记不得他同他那位女儿,便耐心地听他说完,看看能不能同春铃向她复述的往事对上号。
还真能对上。
想当年她胆大心雄,曾当街暴揍过一位强抢民女的小世子,而那位被强抢未遂的民女,则是这位老伯的女儿。
彼时温晚亭刚刚从温夫人那儿接管了长街上的几处铺子,那日正准备去看看,却见街边一处人声鼎沸。
她凭着长年累月惹事的经验,以及周遭人等指指点点皱眉低语的神色,便知人堆里头应当有一出纠葛。
这一发现可把她激动坏了,连日来长街上风平浪静,她一天溜达三回都没赶上什么热闹,将军府的境况依旧举步维艰,她还指望自己这个惹是生非的小辈来“以宽帝心”。
温晚亭当即遣了春铃扎进人堆里打听,看看有没有她大展身手作天作地的机会。
春铃冲进去半晌,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口齿伶俐思路清晰地同温晚亭交代得清清楚楚。
人堆里围着的是平远侯家小世子与一位容貌清秀的姑娘。
这小世子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除了好色以外没啥大毛病,且口味非常专注一致,唯独偏爱那等冰清玉润的秀丽佳人。
这位姑娘今日是来长街上的秀坊里交付织品,换些银两,岂料正好被这位小世子撞见,一眼看上,便赖那姑娘蹭脏了他的衣裳,赔不起便要她以身相许抬进他府里。
这一出教科书式的强抢民女手段,险些把温晚亭气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