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白韶看着韩熠认真说道:“盐场被我毁了。”
“嗯?”韩熠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就这个?”
白韶意外:“不然呢?”
韩熠顿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谎报军情了,这个……无所谓。”
白韶却心里十分愧疚:“是我无能,没能保住盐场。”
韩熠没再说什么没事儿,只是问道:“当时是什么情况?”
还能是什么情况呢?颜斐一起事就直奔着盐场去了,搞得白韶都怀疑他造反是不是就因为想要抢夺盐场。
韩熠虽然在盐场布下了天罗地网,各个地方都把守严密,而且人数也不少,但终究不能跟颜斐的军队相抗衡,人数差距太大。
也巧了,当时白韶就在盐场看库存,准备回头跟韩熠报备一声。
结果就遇到了这么个事情,在发现没办法抵抗之后,白韶果断将出产细盐的操作间和卤水池全部都毁了,然后让人带上剩下的细盐转头就走,带不走的粗盐……也给扔回了海里。
韩熠听着就觉得这货倒是真的很果断,换一个人或许还没有这个魄力,毕竟粗盐虽然不如细盐贵,但量大啊,所以利润也是很高的。
白韶这一股子宁可毁了都不便宜你的架势估计也让颜斐很意外,等颜斐到了盐场之后,看到的就是满目疮痍,他让人勘察了半天都没能找到任何有关于细盐的蛛丝马迹。
自那之后颜斐就疯了一样的攻击附近的村庄,还扬言白韶如果不将细盐的方子交出来,过一天他就屠一个村!
韩熠听后表情平静问道:“有多少村子遭殃了?”
白韶低声说道:“我走的时候已经让人遣散村民了,不过有一个村子,村里的壮丁都去了镇上务工,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没来得及走就……”
韩熠问道:“一个?”
白韶点头:“对,一个,还有一些就是他在路上遇到的零散百姓,这个……”
韩熠深吸口气说道:“嗯,我知道了。”
白韶认真观察着韩熠的表情,发现现在的韩熠让他觉得有点陌生。
在刚刚他说颜斐要屠村的时候,他就觉得韩熠的表情气势就变了,那种掩藏在平静之下的杀机让人看着就觉得畏惧。
白韶想道:原来上了战场的阿熠是这个样子的。
以往韩熠在家里也穿过战甲,只不过那时候的韩熠就算穿上战甲也很难让人将他跟领兵之将这类的词联系卡起来。
在白韶看来更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看上去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阳光和柔软。
不过现在的韩熠完全褪去了少年感,看上去跟蒙家那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有了些许相似。
虽然韩熠的气势有些骇人,但白韶却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兴奋到战栗的感觉。
兴奋于他总算是能够跟着韩熠并肩作战了,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还没等白韶平息这股兴奋,就听到韩熠说道:“这边的情况我都了解了,等等就让人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白韶听后心慢慢冷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轻声说道:“也是,我跟着你只能拖你后腿。”
韩熠转头看了他一眼奇怪说道:“谁说你拖后腿了?我是有事情让你做啊。”
白韶愣了一下看着他,然后就听韩熠说道:“你现在立刻派人去将墨家巨子等人接回来,哦,海舻君就算了,他就在岛上呆着吧,还有要尽量安抚百姓,尤其是那些被家里人被颜斐所杀的那种,给我统计出来,这笔账我要一点点跟他算。”
白韶听后精神一振,的确,他不适合上战场,但他也不是没有用处,安抚百姓这件事情还是很重要的。
韩熠交代完之后就笑着说道:“等这件事情平了,回头我去给你请功。”
白韶摇头:“我连盐场都毁了,也没保护好百姓,哪里有什么功?”
韩熠拍拍他肩膀说道:“想什么呢?你就是个县令啊,手底下撑死有点小吏,要求县令守境安民还要我们做什么?更何况你做的已经很好了,盐场毁就毁了,也正好是一个机会,不用担心,去吧。”
白韶倒也不在乎功劳不功劳的,他更在乎自己能不能帮上韩熠。
是以虽然有些舍不得韩熠,但他还是郑重点头说道:“粮草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多加保重。”
韩熠没想到他连粮草都准备了,不由得大笑道:“你可真是我的贤内助,走了!”
白韶被他这句话说的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在原地看着韩熠上马带着大军开拔,一直到那道意气风发的挺拔身影被大军所掩盖才叹了口气,转身对着身边的人说道:“走吧,我们也该做自己的事情了。”
这个年头很奇怪,有些时候消息很闭塞,有些时候消息又仿佛长了翅膀会飞一样,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韩熠刚刚带兵抵达芙蓉县边境,那边还在对着盐场遗迹生气的颜斐就不由得抖了抖:“他真的来了?”
他身边一个带着半边面罩的男子眼睛一亮:“他来了?很好,就让墨家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的机关世家!”
第231章
颜斐听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对那人说道:“公输先生, 你一定要救我啊!”
公输愈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微微扬起下巴说道:“不过区区一个墨家弟子就把你吓成这样?”
颜斐好歹也是王室,颜子荐登台之前也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现在听了自然不开心,他忍不住说道:“此人手段层出不穷, 公输先生尚未领教过才能如此放松。”
公输愈冷哼一声甩袖说道:“不过是墨家人而已,他们懂什么战争?”
颜斐也不敢多说什么, 生怕说的太过分了公输愈就不管他了, 然而看着公输愈这幅天上地下唯吾独尊的模样, 他一时之间居然还暗搓搓的想他吃点亏。
唯一需要纠结的就是, 如果公输愈吃亏了, 那么就代表韩熠赢了,也就是说他很可能会被抓回去车裂,这可不行。
公输愈似乎并没有将颜斐放在眼里, 直接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将我交给你的那个东西拿出来用吧,哼,区区踏弩而已,有何难做?秦国还拿来当宝贝,我不过是看看就复制出来了,墨家可真是没什么人才了。”
颜斐无视了他的话, 因为想到踏弩的存在,他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对方有踏弩他也有,他手上的兵器也跟对方一样, 不可能像赵国一样被压着打。
颜斐匆忙让人去做好应战的准备,公输愈忽然问道:“长安君亲自出现在战场上吗?”
听到长安君这个名号颜斐愣了一下,韩熠这个封号还是当年在赵国拿到的,自从他到秦国都多少年没人这么称呼过他了。
原来在赵国大家还是称呼他长安君吗?
赵王居然没有废了他的爵位?
颜斐一边心里琢磨一边说道:“应该不会,韩熠这个人从来都只会躲在后面使坏,他又不是什么当世名将,而且就他那个身板,估计身手也不怎么样。”
公输愈听后皱眉说道:“这样倒是麻烦了。”
颜斐问道:“你想如何?”
公输愈眯了眯眼:“擒贼先擒王,若是他出现在战场上,我倒是有个好东西可以招呼他一下,可惜了。”
颜斐想了想说道:“这样也不一定,我毁了他的盐场,说不定他就要亲手把我抓回去才解气。”
公输愈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也走一趟吧。”
公输愈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韩熠,尤其是他看到踏弩时候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而被公输愈惦记着的韩熠连打了三个喷嚏之后看着墨家巨子说道:“你不做就算了,阿求和阿荇跟我走。”
墨家巨子淡淡说道:“以前我念你们是身不由己,但若还是助……还是如此,以后便不要说你们是墨家人了。”
墨求和墨荇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墨家巨子。
韩熠转头看着他也不生气,笑眯眯说道:“虽然你作为家主的权利很大,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我手上可是有他们两个的卖身契的,你说话可不算数。”
墨家巨子一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
韩熠伸手搭在墨荇肩膀上说道:“我跟你说,你呢,学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学你家巨子的伪善,知道吗?”
墨荇茫然地看着他,墨求没忍住问道:“巨子怎么就伪善了?”
韩熠看着墨家巨子冷冷说道:“他刚刚是不是想说助纣为虐?嗯,我来平定叛乱在他眼里就等同于纣王,我想知道颜斐算什么?小白为了保护他将墨家人先送走了,其他百姓没有这个特权,所以被颜斐杀了,他就装作看不到?兼爱非攻,那些死去的百姓他爱了吗?生命正在受到威胁的百姓他爱了吗?还有……”
“侯爷饶命啊!”墨荇忽然就跪了,哭哭啼啼说道:“求侯爷不要骂巨子了,巨子不能死啊……”
韩熠肚子里一堆排比句正想要甩出去,此时听到墨荇这么一句,瞬间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中更真不是他骂死的,那是中更自己中风或者脑淤血好吗?
姜不韦后来也是车裂而死,跟他也没关系啊,他原本以为看到活着的姜不韦这个谣言就能破了,你们这一个个的还坚信不疑是几个意思?
墨求看着韩熠的表情,忍不住腿一软也跪了,一旁的褚非甚至不敢大出气。
过了一会韩熠忽然心灰意冷说道:“算了,你们爱干嘛干嘛,没了张屠户我还要吃带毛猪了呢!”
韩熠心里一横,实在不行就简单粗暴一点直接上炸药。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墨家巨子忽然问道:“侯爷所做之事的确与墨家理念背道而驰,但……侯爷说的也不无道理,我……我亦不知该如何选择。”
韩熠转头看向他,发现他是真的迷茫。
墨家的衰落让他有着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必须将祖先的思想传播下去,所以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十分遵守祖先的遗训。
而以前墨家就算遇到战争也是逃跑的份儿,不需要他去选择什么,所以墨家巨子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的选择。
如果这件事情换成守城,他心里可能还没什么迷茫的,可是韩熠要做的东西,那真的是实打实的杀人利器啊。
韩熠心说怪不得你们墨家没落到这个地步,隔壁公输家倒是混得还不错,一点变通都不知道。
当然墨家人才凋零的后果可能就是思想多年不得进步,墨家巨子到现在年纪也不大,到也不能要求他怎么怎么样。
韩熠斩钉截铁说道:“你就记住一句话,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你想想,如果颜斐不先动手,我们会动手吗?既然他已经能动手那就不是自己人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护好身后的百姓,至于兼爱非攻……这个思想想要实现,除非天下一统。”
墨家巨子听后有些恍惚:“天下一统?”
韩熠点点头:“天下人变为一家,再也没有战争,百姓安居乐业,你觉得怎么样?”
墨家巨子的眼睛里忽然绽放出了光彩,韩熠趁热打铁说道:“我们现在就是在冲着这个目标而努力,如果可以,大秦也不想打仗啊。”
韩熠说完了,咂咂嘴,深深觉得自己为了忽悠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话越听越有一股白莲味,赵王听了怕是要气死。
然而墨家巨子的思想已经被他带到沟里去了,韩熠给他画了一个饼,那个饼让他无比向往,他居然就这么被韩熠说服了!
是以他有些惭愧说道:“此事是我目光狭隘,多谢侯爷点醒。”
说完他转头对着墨求和墨荇说道:“跟我来吧。”
墨求对着韩熠拱了拱手表达了自己的钦佩,墨荇也崇拜地看了韩熠一眼,这才跟着墨家巨子走了。
褚非也一脸服气:“侯爷果然厉害。”
韩熠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我厉害,而是他本身就心有迷茫。”
褚非有些意外:“什么?”
韩熠说道:“墨家苦了太久了,所以就算是巨子心里也会产生疑问,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坚持是不是对的,人都不能免俗,现在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殊途同归的理由,他能接受,那就自然会转变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