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的热烈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甚至连裁判都比她紧张。
    他意外极了，然后看着她从容不迫地拿下双杀、三杀、四杀……她看上去还很年轻，19岁？或者再小一点？
    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稳得像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她就不紧张……不害怕？
    甚至没有一点半点的压力……？
    从那一次，他记住了“陈舟”这个名字，但之后也没有过多关注。前段时间听说她退役了，他想，职业选手的青春真是短暂，自己看到的那场比赛，好像还是在昨天。
    但没想到她是跑来打《涂鸦军团》了，还要冲击锦标赛。
    他想起自己参加《涂鸦》的锦标赛的时候，比她还大了两三岁。当时，战队以国服第一的成绩顺利出线，大家都高兴疯了，连麦飙歌，狂撒红包，还有好几个人提议——“不如咱们线下聚个会吧！”
    确实，群里的朋友们平时身在五湖四海，之前的排位赛选拔赛也都是在线上，彼此之间完全没有见过面；下一场6进3的比赛要飞去岛国，能去的队员名额只有6人，在这之前安排个聚会，又是庆祝又是送行，又能互相熟悉，真的再好不过。
    群里的人马上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见面的事，聊天记录刷得飞快，表情包一个接着一个。他也很高兴，对着屏幕“哧哧”地笑，笑个没完。
    然后，有个女孩子艾特了他。她说，Leon，你家在哪儿，到时候你怎么过来？
    这句话让他惊醒了。
    醒了。
    5年过去，当时的群已经没人说话了。当时的队友们或是转战别的游戏，另辟疆土；或是忙于现实，告别网瘾。
    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墙上的波波娜海报，桌上的波波娜手办，床头的波波娜闹钟……还有波波娜手机壳，波波娜壁纸，波波娜挂件……一切都和五年前一样，只有波波娜和自己还停留在这里，一点没变。
    要是当时自己去了聚会，去了岛国，参加了比赛，而不是临阵逃跑……现在的自己会不会是另一个样子？
    他有时候也会这么想。
    但马上又会有另一个声音说——“那又怎么样？”
    是，那又怎么样，他闷头苦读三年，考上国内一流的大学，却连开学仪式都没参加完，就在夏日灼热的阳光下，拖着行李穿过人海落荒而逃……不过是一场游戏比赛，就算去了，又怎么样？
    他是个连家门都不敢出的胆小鬼，难道一场比赛就能多给他一个胆？
    他躺在床上抬头望向天花板——这间小屋子是让他安心的壳；只有在房间里打游戏的时候，他才能稍微忘记这间屋子外面的时间流逝，岁月交替。他时常也想，如果当年真的去了……说不定，连自己好不容易通过游戏建立起的那一点点成就感，也会被当场粉碎。
    毕竟谁能想到，在游戏里叱咤风云的深海霸王，一放下手柄，是个连别人的眼睛都不敢看的废物？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波波娜和五年前一样，无忧无虑地咧嘴大笑。也只有她的眼睛，能让他平静、自然地直视，不用担心——
    “舟舟shoot”请求添加你为好友，是否通过？
    这条信息突然弹出，把波波娜的眼睛遮住了。
    他皱起眉头。
    怎么这么烦？她都退役了，还要打什么锦标赛？难道是想在这冷门小游戏里寻找电竞生涯第二春？
    自己最近已经很少登录《涂鸦军团》了，只有每个月庆典的时候才会上线，为波波娜刷上一天；她就算要冲击锦标赛，难道就找不到别的队友了？
    还是从“什么都不缺”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想起昨天那个咋咋呼呼的女主播——是不是这位职业选手，也会像她一样，满口“大佬”“大神”地叫？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挺值得一听的。
    他想起那张陈舟平静得像画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伸手一点，“通过”。
    陈舟眨了眨眼睛，确定屏幕上出现的是“同意”两个字。
    舟舟shoot：啊，他通过了
    bitter_candy：！！！
    bitter_candy：快！照着我刚才说的做！
    舟舟shoot：你好，我是陈舟
    bitter_candy：……发错了！切过去！
    ……发顺手了，一不小心忘了切窗口，陈舟赶紧退出和小苦糖糖的聊天，点开好友栏里Leon的名字，然后照着刚刚小苦糖糖教她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你好，我是陈舟。
    对面没有回复。
    舟舟shoot：我和朋友正在准备冲击今年的锦标赛，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战队
    对面没有回复。
    陈舟又等了等，还是没有回复，她迟疑一下，点开小苦糖糖的头像。
    舟舟shoot：他都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