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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见汉子往屋当中一站,有些拘束,便殷勤的一指床上:“老爷您看,小娘子早洗干净了等着您呢,您自去便是。”
    “嗯。”汉子干干地应一声,宋婆子知道他有些害臊,笑着退出去,边关门道:“老爷别急,您慢慢来,老身就在门口等……”
    一扇门才拉开,就见门后站着个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宋婆子被吓得倒吸了口凉气,才发现正是原本应该在床上的柳幺儿,顿时脸色一拉就要骂人,‘柳幺儿’却抬手就是一棍敲去,‘嘭’地一声响,宋婆子闷哼一声,来不及惨叫就软倒在地。
    黑脸汉子吓得瞪大了眼睛,张幺幺淡淡看他一眼,那汉子被她这一眼所摄,竟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张幺幺看了看手里的洗衣棒,问他:“那王家的婆娘呢?”
    柳幺儿上吊一回到底伤了喉咙,呼吸都疼,说起话来便嘶哑难听,更叫那汉子吓得一抖。
    “在,在大门口等着。”
    张幺幺在宋婆子身上搜了搜,在她怀里找到了一个深色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几个碎银子,约莫二三两。
    她问那汉子:“你给了她多少银子?”
    汉子结巴道:“给,给了三百文,完,完事后再,再给二百文。”
    张幺幺忍不住讽笑,柳幺儿的第一次竟只值五百文?便是青楼的姐儿的第一夜也是价高者得,宋婆子可真是不把她当人看。
    从荷包里掏出约莫一两银,扔给那汉子:“这银子你拿着,今晚就委屈你了。”
    汉子忙接过银子,一脸茫然。
    张幺幺拿洗衣棒一指地上的宋婆子:“你不是想睡女人吗?这个给你睡,就是有点老,你多少会受点委屈,所以我补偿你银子。”
    黑脸汉子看着地上那坨老菜帮子,僵住了。
    张幺幺把洗衣棒往肩上一扛,原本弱不禁风的人瞬间便有了些睥睨气势:“怎么?嫌弃?”
    汉子忙摆手,还没说话,张幺幺又道:“这样吧,我把王家婆娘也找来,睡一送一如何?”
    黑脸汉子一脸苦相:“这,这如何行啊……”
    “叫你睡就赶紧睡,否则也送你一棍子。”张幺幺脸色冷下来,那汉子又是一缩,这么个大男人在她面前胆小似兔子一般,实在不搭。
    但张幺幺死前满身血腥,一身戾气,行事又乖张凶狠,这汉子本也是个普通人,不怕才怪。
    他战战兢兢上前,将宋婆子拖上了床,回头看张幺幺,张幺幺一笑:“这才对嘛,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先跟我来。”两人又出去了。
    走了几步喘气就有点急,这身体此前经历了一番磨难,这会儿又累又饿,刚那一棍子也费了她不少力气,到底有些虚弱。但即使如此她脚下也稳稳当当的。
    月明星稀,倒也能看到点路,到了大门口却没看见王平家的,想必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她压低了嗓音,模仿宋婆子的声音:“王妹子?”
    虽只有两三分像,但她声音很低,王平家的也压根儿想不到会是别人假扮的,听见声音便从右边的屋檐下走出来,笑道:“嫂子,成了吗?”
    张幺幺笑,抬手就是一棍子,王平家的只觉一股疾风袭来,根本来不及反应脑袋上就一阵剧痛,‘啊’地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吩咐那汉子:“拖回去吧。”
    “欸。”汉子忙答应着,乖乖将王平家的扛进屋子和宋婆子扔到一起。
    张幺幺站在门口看他:“记得两个女人都得睡了,给你半个时辰可够?”
    她的目光落到那汉子脸上,汉子就忍不住低头,不敢与她对视。闻言忙点头道:“够了够了。”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妥,很是尴尬地红了脸,局促地搓着手。
    张幺幺笑了笑:“行了,完事了告诉我一声。”
    “是是。”
    “良宵苦短,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提着洗衣棒出去了,还好心的给他关上了门。
    出去后她将洗衣棒随手扔在墙脚,外面漆黑一片,可头顶满天繁星,依然给这黝黑的世间洒下一片淡淡的光辉。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却突然响起柳幺儿怯怯的声音:“你,你不能这样做……”
    张幺幺愣住,忍不住四处看:“柳幺儿?你还在?你在哪里?”
    柳幺儿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妾……也在妾的身体里。”
    第5章 死了
    张幺幺脸色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后悔了?还是不信我想要监视我?”
    柳幺儿的声音有些慌:“对不起姐姐,妾,妾只是想再看一眼娘家人,再,再看着相公站起来……”
    张幺幺眸光幽深:“到时候,你就会离开?”
    “是,是的。那时妾就会把身体完完整整地交给你。”
    张幺幺勾了勾唇:“如此,我便再信你一次。”
    柳幺儿松了口气般,小心翼翼的姿态也去了许多,忍不住又道:“姐姐,你让那个男人离开吧。她毕竟是妾的婆婆……”
    张幺幺冷笑:“你当人家是婆婆,可你在人家心里连青楼的姐儿都不如。若你没死,今晚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下的就是你了。”
    柳幺儿想到那场景便忍不住后背发寒,若是这会儿站在张幺幺面前,只怕脸色必定惨白。
    她没有说话,张幺幺淡淡道:“柳幺儿,若你当真像你自己说的那般只想看看父母兄弟,那你就要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这原本的确是你的身体,但也是你自己放弃了的,且亲手将我推进来的。所以,往后我才是做主的那个,你可以看着,但没有资格置喙,懂了吗。”
    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何况一具身体里面住着两个灵魂,必定是要有主有次的。
    柳幺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妾明白了。”
    之后便安静下来,果然不再说话。
    张幺幺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闭眼调息,试着找到身体里的异样之处,却到底不是自己那具千锤百炼的身体,不仅一丝内劲也无,连柳幺儿的身影也毫无发现。
    看来她虽然暂时压制了柳幺儿,可这毕竟是她的身体,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说不得还得受她掣肘。
    她皱了皱眉,到底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沉思一会儿后心中又沉定下来,一个柳幺儿罢了,又能翻起什么风浪?便不再纠葛将她找出来。
    不到半个时辰,门开了,汉子低着头出来:“小娘子,我好了。”
    张幺幺起身走过去,顿时屋子里飘出来一股骚膻味儿,她忙嫌恶屏息,站到门边,问道:“人没醒吧?”
    “有、有一个快醒了。”说着有些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张幺幺挑眉,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她用的力道自己清楚,没有一两个时辰人是不会轻易醒来的,想来是这男人狠狠折腾了其中的谁。
    不过她并未多说什么,毕竟今日下场也是她们作恶的报应。只道:“去脱光她们的衣裳,将嘴给堵上,然后把人给扔到外面去,做完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将两个女人光着身子扔到大街上?
    汉子本以为叫自己奸了她们已是这女子恶毒了,却不想真正恶毒的还在后面。若当真如此做了,但凡那两个女人血性些,说不得醒来就得自尽而亡了。
    这已经不是毁了她们的名声,这是要害了她们的性命啊!
    他惊得顾不上对张幺幺的忌惮,咻地抬头朝她看来,目光悚然:“小、小娘子,这,这不好吧……如、如此羞辱,只怕她们醒来,便活不成了。”说着祈求地看着她。
    张幺幺冷淡道:“是死还是活,那是她们自己的事。”说着又一笑:“当然,做与不做,你也可以选择。”
    那笑冷幽幽的,分明是个瘦弱娇小的女子,可不知为何汉子却怕极了她。他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沉默一瞬,终是低声道:“我,我做。”说着转身进去了。
    张幺幺冷笑,既得了银子又睡了女人,现在还想撇清自己?可她张幺幺的便宜是好占的么?
    她淡淡地看着汉子的背影,眸光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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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她就出门去了。拿着从宋婆子身上搜来的剩余银子买了些消炎去肿的伤药,然后找了家食肆点了两样吃食,坐在大堂里边吃边听周围人说话。
    她这顿饭吃了快半个时辰,倒也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听了个七七八八。
    也才知道这个地方叫厦县,是大林朝南方靠海的一个小县城。
    实际上这里应该是个小岛,三面被琼海环绕,一面和府城元州隔海相望,若要去元州,只能搭船从中间的海峡过去,因那海峡接通元州府、厦县以及东北方向的琼海诸群岛,因此叫三岔口海湾。
    但近几年琼海海盗愈发猖獗,竟在五六年前把守住了三岔口,因此厦县被彻底孤立起来了。
    听到这里时任是张幺幺历尽千帆也忍不住一惊,就她今日目之所及,厦县百姓的生活几乎算得上安宁平和,若不是听他们所说,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离海盗如此近。
    可为什么县城里几乎没见过海盗?难道他们只攻占了三岔口?可这是为什么?
    再者,又还能不能从三岔口出厦县?
    她极想找个人问一问,却又不好贸然问出口,唯恐招来怀疑。
    直到她将盘碗里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店小二都忍不住看了她好几回,也没能听到她想知道的,无法,只好结账离开,再想其他的办法。
    回到宋家所在的北街要经过一个菜场,她刚进菜场没几步路就被一个热情的农妇叫住了。
    那农妇四五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头上包着帕子,脸色粗糙,五官普通,但神情开朗,面前摆着两筐青菜。
    安静了一晚上的柳幺儿忙出声道:“这是妾娘家柳树湾的桂嫂子,她就住在妾家的旁边,人很好的。”
    张幺幺便微笑:“桂嫂子,来卖菜啊。”
    “哟,”桂嫂子上下打量她几眼,诧异道:“幺儿近来过得不错吧,瞧着精气神可都不一样了,家婆相公对你很好吧?”
    “还好。”张幺幺点点头,问她:“嫂子可知我娘家近来如何?”
    “嗨,你爹娘身体倒是不错,不过最近好像在忙着给你大弟说亲,据说对方要的彩礼不低,你大弟便不同意,可你爹觉着那家儿子多,还是想说下来,这不你娘最近就在愁彩礼钱呢。”
    柳幺儿见她问起自己娘家,心里感动,先是轻声说了句谢,又忍不住失落道:“大弟今年十八了,小弟也快十五,今年忙了大弟的婚事,过不了两年又得操持小弟的。可家里如何负担得起呢,也是妾没用,嫁出来两年了,也未能帮衬娘家一二。”
    张幺幺嘴里和桂嫂子寒暄着,脑海里却和柳幺儿道:“既然答应了你会去看望你父母并且尽力让他们过得好一些,我便会做到。”
    柳幺儿忍不住高兴,转而却又忧心:“可你也是女子,你又能做什么?”
    该问的话也问过了,又说了两句便和桂嫂子告辞走了。
    回答柳幺儿道:“这就是我要操心的了。”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问道:“对了,我方才听说海盗强占了三岔口,为什么县城里却没事?”
    “这……妾也不清楚。妾记得,五年前的一个傍晚,琼海的海盗们突然就上了岸,杀了三岔口还有南湾码头把守的差衙,之后便宣布这两处地方由他们统辖。当时闹得人心惶惶的,那时妾尚在乡下,理正还说海盗如此猖獗,村里的人只怕得往山上躲一躲。”
    “可大家战战兢兢的等了几日,谁知除此外便再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好多人当时还说海盗只怕会攻占县衙,后来才知道他们根本就没进城,竟当真只占领了两处码头,此后也未做过什么恶事,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
    张幺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两处码头都运了什么东西?”
    “具体的妾也不知,只是自海盗占领之后,便时不时有大海船出海,甚至据说去往海外的国家,听说会从外国运回好些宝贝和舶来品……”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突然道:“对了,他们每次都会雇人去卸货上货,还有清理打扫,据说运气好的能借此机会捡到些遗留的舶来品,好些都是难得的宝贝,拿到城里能卖不少银子。”
    捡漏?
    张幺幺挑了挑眉,若真是宝贝,货物的主人又怎会总是遗失让别人捡去,说不定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吊住厦县的百姓,让他们有个期盼,从而不会生出反抗之心。
    想出这主意之人胸襟头脑一样不少。如此看来,他们占领了两方码头却不生事,说不得这些货物里面也大有文章。
    柳幺儿还在道:“不过很多人都知道那里有宝贝,因此便是打扫这样又脏又累的活计也有人抢着干,打架伤人的事经常发生。此前妾听刘大嫂说,刘大哥早年就去过,但抢不过人家,又被打了一顿后再不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