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嗷！”回答他的是一声猫的惨叫。
    黑猫对着我怒目而视：“你拽我的毛干什么！”
    我害怕啊！搁你身上你不害怕吗……不对，搁它身上它说不定会超级开心地接受。
    看着眼前这只散发着魔王气场的阿撒托斯，我咽了咽口水：“送、送我什么？”
    “我看你天天往那个地方跑，就给你做了一个差不多的星球。”他微微偏着头，看起来有些失落，“本来想情人节送给你当礼物的，结果被你发现了。”
    一时间，我心中百感交织。
    槽点太多了。
    难怪这地方的画风和阿托罗斯那么相似，原来是个仿制球啊。
    ……可是整个宇宙好看的星球那么多！非要整个这画风的东西给我吗！我天天往瑞典跑又不是为了鲱鱼罐头啊！
    我看那叁个月亮就很不错啊！
    “你不喜欢吗？”见我一直没回话，他盯着我看。
    “……我。”我吸了一口气。
    废话！这种东西！我当然是！
    “……喜欢。”我沉重地回答。
    一想到这是男朋友专门给我做的，还是一整个星球，我多少有点感动。
    虽然画风有点不对劲，但画风这种东西嘛，习惯就好了……
    一旦开始接受，就觉得周围的风景也变得没那么糟糕了呢！
    我强行让自己乐观起来。
    怀中猫颤了颤，尾巴都在抖来抖去，看起来忍笑忍得很辛苦。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阿撒托斯开心地说，“你不是喜欢种田游戏吗？我给你做了一个农场，不过现在只做了一半……”
    他说着，从巨大的骨架上跳下来，拉住了我的手，并顺手把我怀里的猫扔到了地上。
    我跟着他朝某个方向走去，努力接受视线内的画面，努力无视脚下那股黏糊糊还在不断爆浆的触感。
    走过了那眼球堆出来的小山丘，周围变得空旷了一些，没有了横七竖八的血管，那颗巨大心脏的跳动声也没那么响亮了。
    就连瓢泼的大雨，也开始变小了。
    我踩在像是刚切割下的肉块一样的土地上，感觉软乎乎的，像一块平整的地毯。
    我穿着鞋子，因此感觉还好，但是身边的黑猫就不太行了，一边走路一边抖着脚，似乎很不喜欢这种黏黏的感觉。
    有了一段路之后它就受不了了，一跃而起，趴在了我的肩膀上。
    “你知道你有八斤重了吗？”我说。
    “你这个握力五十公斤的母猩猩在说什么呢？”它巍然不动，还用尾巴死死地勾住了我的脖子。
    我没吭声，尝试着在心里一边对着奈亚拉托提普祈祷一边骂它是个傻逼，结果它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完全不为所动。
    我一手艰难地扶着猫，一手抱着阿撒托斯的手往前走。
    随着周围的雨越来越小，空气中那些仿佛能融入肺部的红雾也变淡了，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变得坚硬，不再像是踩在新鲜的肉泥上，更像是踩在一片血红色的土地上。
    没过多久，阿撒托斯口中的“农场”就出现在了眼前。
    穿过薄薄的雾气，能看到一栋小巧精致的木屋，屋子的四周围绕着一大片整齐的田地。
    这些田地呈正方形，大小一致，排列得整整齐齐，有几片田上种了些东西，但我没看清楚种的是什么。
    木屋的旁边还有一个畜牧棚，棚外用栅栏圈出了一块空地，空地里放着木质的饲料槽和饮水槽。
    一条浅黄色的小溪穿过田地间，溪边还放着一些木桶。
    画风正常到让人难以置信。
    倒不如说，因为画风太正常了反而显得更加诡异了……
    我回头看了看远方那堆像器官的垃圾场一样的可怕画面，再看看眼前的田园风小农场，感觉脑子都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如果能无视周围的环境的话，这里看起来倒是挺像模像样的……
    走到小木屋前，我把猫扔了下去，看了看屋子外面，发现屋檐下面还挂着一个空白的小木牌。
    “我按照你喜欢的风格做成了酒馆。”阿撒托斯推开了门，“一楼是吧台、一些桌椅和厨房，二楼是休息室，还有一个地下室可以用来存放食物。”
    如他所言，屋子里的所有设施都是齐的，吧台后面还有很大的一个酒柜，上面已经塞满了各种瓶装的酒。
    几盏油灯挂在木墙上，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出微光。
    我拿了一盏灯在手上，逛了一圈屋子，渐渐觉得有些惊喜。
    “你太厉害了！”我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这是怎么做到的？这个星球上有树吗？”
    “没有啊。”得到夸奖的阿撒托斯非常开心，“这些都是我用自己的身体做的。”
    我：“……啥？”
    我看向身边的“木墙”和“木桌椅”，渐渐地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些有着漂亮纹路的“木头”，其实不是木头，而是一块块彻底风干的肉，上面的纹路也不是木纹，而是由筋腱和油脂组成的纹路……
    我把视线移到自己手上，拿着灯的手微微颤抖。
    “这也是用我的身体做的，模拟金属和石头的材质很简单。”他坦然自若地说着不得了的话，“整个星球都是我的身体啦。”
    我呆滞地走到吧台旁边，把灯放下来，找了个高脚凳坐下，阿撒托斯有模有样地跟着走到吧台后，拿起一瓶酒，给我倒了一杯，递到我面前——看起来似乎是这样。
    但理解了他的话代表的意思之后，我眼中的整个画面就变成了这样：
    我走到了阿撒托斯旁边，把阿撒托斯放下来，找了个阿撒托斯坐下，然后阿撒托斯走到阿撒托斯后面，拿起阿撒托斯，给我倒了一杯阿撒托斯……
    太他妈的不可名状了。
    望着杯子里的乳白色液体，我神情恍惚，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尝一尝。
    没有理会在发呆的我，黑猫蹿到了我身边的椅子上，兴致勃勃地开始点单：“请给我来一杯阿撒托斯。”
    阿撒托斯看了它一眼，给它倒了一杯奇怪的液体——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确实是看到了他倒了一杯液体递过去的举动，也看到黑猫收下了那杯液体，但脑子里不知为何一片空白，就像是在走神似的，完全没记住杯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黑猫似乎把那杯东西喝了下去。
    它变得非常兴奋，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嘶嘶声，身体表面的形状开始不受控制，长出来一大堆黑乎乎的嘴巴和眼睛，最后彻底化成了一团黑影，呲溜一下滑在地上。
    看起来就跟磕了猫薄荷似的。
    我用脚勾了勾地上的那滩猫，上面此起彼伏地涌出来一堆黑色的泡泡，缠着我的脚脖子想爬上来。
    我伸手把这堆东西团起来，抱在怀里晃了晃：“你没事吧？”
    黑猫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我当然没事，怎么可能有事呢——我很幸福，你想成为这样幸福的人吗？你也来一杯吧呼呼呼呼哈哈哈哈哈——”
    看它一脸嗑上头神志不清的样子，我只好把它放在了旁边的小沙发上，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看了黑猫的反应之后，我一时不敢喝杯子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一脸怀疑地看着面前的杯子。
    “五分糖的旺仔牛奶。”阿撒托斯回答，“我保证它可以消化，不会变成别的东西。”
    哦，五分糖的阿撒托斯。
    我沉默着看着眼前的液体，试了一点点。
    虽然味道挺不错的，但总觉得心里有点膈应……
    小心地放下杯子，我抬头看了看小酒馆外面的风景，又不忍直视地把视线收了回来。
    我走出酒馆，想看看田地里的具体情况。
    大部分的田地都是空着的，只有最靠近酒馆的两块田里种了东西。
    有了心理准备之后，看到地面上冒出的那一串串长着眼球的小树苗，我已经很淡定了。
    “这是眼球树。”阿撒托斯蹲在我旁边解说道，“我本来想多开发一些品种的，不过只做了这个你就来了。”他期待地看着我，还把一个木桶递了过来，“浇了水之后就能快速成长，你要不要试试？”
    我：“……我试试。”
    无法抗拒他的请求，我接过木桶走到小溪边打了半桶水。
    和普通的水相比，这些淡黄色的液体多了一股粘滞感，带着一股铁腥味，色泽和触感都非常像——呃，不，我不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把桶里的水浇到树苗上之后，树苗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伸展出枝干，盘旋着一直长到了两叁米。
    树的枝干像是干枯的木柴，散发着黯淡的光泽，树枝上没有树叶，只垂挂着一个个有头颅那么大的眼球。
    这些眼球居然还是会动的。
    浇完水后我提着木桶站起来走了两步，树上的所有眼球都齐刷刷地翻过来，像猫一样一直盯着我。
    “我调整了生长速度，眼球果可以用来榨汁或者酿酒。你觉得怎样？好玩吗？”阿撒托斯问我。
    “还不错。”我木然地回答，“它们挺可爱的。”
    有一说一，只要不考虑画风问题，这个农场设计得还是挺有意思的……你妈的！什么人才能做到不考虑画风问题啊！
    我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不由自主地提着木桶，来回好几趟，把这一片的地都浇了。
    看着一大片眼球树都蓬勃地生长起来，我的内心升起了成就感。
    嗨，你别说，还真的挺好玩的！
    我开始琢磨着酿酒的事了。
    我想通了，不就是换了个画风的种田游戏嘛！反正都是种田！好玩就行了！
    只要好玩，画风什么的都不重要！
    把木桶归好位，我快乐地跑回酒馆，想去地下室看看酿酒的设备。
    走到酒馆门前，阿撒托斯忽然抬起了头，望着远方：“有人来了。”
    视线之内，红雾之中，缓缓地浮现出一个笨重的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类。
    “两天前有一艘飞船坠落到了这里，我去关注了一下，结果忘了回家的路。”阿撒托斯说，“酒馆可以开张了，要不要招待他？要是你没兴趣，我就把他扔出去。”
    这是何等倒霉的人啊……我心情复杂地说：“那就来招待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