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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时勤奋得多。他有一副天赐的好嗓子,叫唤起来如同呲破音的唢呐,虽然极易引起耳膜不适和神经衰弱,却实在不足以扰乱吴落的心绪。
吴落在章琚山修炼了百十来年,一直是这样过来的,无数弟子曾在风居院外,以各式阴阳怪气的语调,变着花儿的骂她,吴落早学会了适时的闭目塞听。在她耳中,人声喧嚣与群蝉合唱没有分别,全是大自然五音不全的馈赠。
吴落睁开眼,忽然想起师父几天前说的话。
“吴落,首徒大比即便输了也没事,知道吗?”
师父说这话时,用尽了他前所未有的温柔,平时一双眼总是半睡不醒的状态,那天也被他睁得格外开一些。这随性逍遥的人一旦认真起来,总会让人有些忐忑,好像即将要有大事要发生。吴落听时也觉得头皮发麻,现在回想,却觉得师父的语气别有深意,比起安慰,更像在规劝自己学会认命。
只因为自己是凡胎,所以注定比不上生而不凡的仙门子弟吗?
吴落难得感到一阵失落,不过这失落也是浅尝辄止的,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简直和吴落本人一个德行,没有一点耐心。
吴落重新闭上眼,暗笑自己杞人忧天。她入章琚山已近百年,同辈弟子无人是她敌手。师门较量中,吴落只胜不败的战绩,放眼所有仙门教派,都是前无古人的。
吴落想,师父这番话,只是提醒自己戒骄戒躁罢了,她不会输给章琚山内任何一个弟子。
就算所有人都想打败她。
吴落的目光落在放于案几的佩剑上。她常想,如果自己也像章琚山其他弟子一样,拥有显赫的家世,那么所有人对待她的态度,是不是会和现在截然不同?就算起初妒忌她能力出众,那也是暂时的不服。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凭着实力与背景成为人人巴结讨好的对象。
毕竟人人都敬畏强大,尤其是自身实力与身后背景同样强大的人。
不过现下看来,自身实力强大,似乎不敌家世背景强大。同辈弟子中,虽无人能敌吴落,但他们却能以另一种方式来打压讥讽她。
他们说,生而为仙,才是真正的尊荣之道,吴落投生于世,只是个凡人,她再怎么修炼,再怎么强势,本质上也低了他们一等。
要命的是,吴落这头倔驴,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并且还极其大度地认为,要不是自己宅心仁厚,早就把这群可恶的章琚山弟子们,当成一沓光鲜亮丽的擦脚布踩在脚底了。她如此伟大的善行,为什么没换来小喽啰们的感恩戴德?反而被当成了众矢之的?
更要命的是,吴落成为众矢之的后,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以此为荣。这样至少证明,自己是一颗秀出于林的惹眼大树,而不是躲在洞里安居乐业的棒槌鼹鼠。
吴落十分安于现状,光明正大地当着她的众矢之的。反正没人打得过她,她也不用忌惮谁。谁敢看她不爽,她就用更不爽的眼神盯回去。谁敢暗地偷袭她,她就用更惊心动魄的招数还回去。
在这番礼尚往来的生活之下,吴落被同辈弟子当成了一颗生锈的大铆钉。又碍眼,又扎手,拔也拔不出,撬也撬不走,只有扎在中间被人全方位地嫉妒。
如果出身平凡是罪过,实力出众是罪加一等,那么吴落简直罪无可恕。
整个章琚山就这样分成了两派,所有仙门子弟一派,倔驴子吴落自成一头。她不主动招惹人,可但凡有人招惹她,吴落绝不忍气吞声。是一个被打落牙齿,也要把牙齿吐到别人嘴里,让别人去硌牙的姑娘。
吴落的师父段循,经常在仰望星空时感慨:女儿如细水,吴落如瀑布,人家长流,她跳崖,这可怎么好?
然而就这么个玩意儿,入章琚山前,居然是人间世家大族的贵小姐。只是别家小姐的谦虚卑弱她一率不会,只攒足了十成十的傲气被段循超重带上山。
真是见了鬼了。
“吴落,开门。”
小木门“砰砰”响了两声,吴落彻底放弃了调息清气,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好巧,见了鬼的师父来了。
“师父。”吴落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章琚山弟子依照门规,见到师父要行揖礼,段循却不让吴落这么做,他总觉得徒弟毕恭毕敬给他行礼,有点先礼后兵的意思,像是随时要放大招,因此不许吴落轻举妄动。
“我帮你把胡敞打发走了。”段循走进屋,却把重心留在了门外,身体倾斜成一条岌岌可危的斜线,随时可能就此倒地长眠不醒。
段循每次走路,把重心落在后边,那都是为了摆谱,就比如现在。可惜吴落体察不到师父的用心良苦,总怀疑师父的“身”或“心”至少一面不健全,因此走起路来显得头重脚轻。
段循磨磨蹭蹭地将自己移到案几后,占了吴落的小蒲团,衣袍撩到半空中,一条腿从案几下方哧溜穿出,另一条腿屈膝支在旁边。手肘搁在案几上,下巴垫在手掌心,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弹在脸上,每弹一次,段循的眼皮就合上一点,如果没猜错,他的嘴里还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