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无情看着这个不足两百米的小街，感受到了在联邦不可能感受到的热闹。身后的摩天大楼高耸如云，和这里低矮破旧的平房相比，仿佛两个世界。
    很多人都好奇地看着沉默行走的三人，开始交头接耳。炒完菜的店主用毛巾擦擦手，站在店门外看着。
    不少人都是黄色的皮肤，当然，也有不少的联邦人。
    浓郁的食物香气混合着有些刺鼻的油烟，让孙无情有些不适应。
    这里并非真正的落后，随处可见有人在店面外调出虚拟屏幕。声控或者是手势，就能完成交易。只是店主们似乎异常的热情，游人如织的街上，依旧能听见他们在高声交谈。
    但是联邦人大多如此。他们喜欢来唐人街买点东西，而并不经常攀谈。还没路过几家店，热情的东国人已经失去了招揽的兴趣。
    在所有人眼里，这只是一条普通的街。位于十二区利波塔市的边缘，一条红色的小街让这块土壤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活力。
    “没有错，这里是一块数据失真的地点。”“朋友”解释道：“我能查到这条街的建设申请，但资料里，很多店面和设计并没有实际看到的那么多。”
    “你不是有监控？这里没有？”孙无情不解。
    “有还是有一点的，但应该也被迷惑了。要知道，我接收的是一条条数据和波长。如果有心人在其中造假，比如提供错误的信息输入，我看到的，就是假的。这和你们用的虚拟设备一样，刺激你们的五感。”它停了停，又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现在，整条街在我眼里都是假的。和我从你眼里看到的完全不符。”
    “换句话说，整条街都被人控制住了。”
    孙无情听了这句话，只觉得芒刺在背。刚才和他们打招呼的店长，很可能在怀疑他们的身份。
    这里商店，墙壁，人行道还有广告牌，可能都藏着让“朋友”失去感官的东西。
    他们不使用屏蔽器，而是用了更高明的手法。
    “用你们的话说，这叫加密。解密这种密码，我需要花很多时间。”“朋友”又说出了一个秘密：“而这样的海市蜃楼，在整个联邦，不下上千处。这还只是地面上的统计。学院很多任务都是在里面进行，排除对联邦有异心的人，并且把这些地区纳入数据计算的范畴。”
    孙无情无言，只能带着疑问，随王清野往前走。他不清楚王清野知不知道这件事，在首都里，“朋友”近乎无所不能。却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它是如此的无力。
    但万幸的是，孙无情现在是它唯一的眼睛。透过孙无情，周边任何可疑的情报都会迅速反馈到他的大脑。
    三人最后入住了一间普通的旅馆。王清野意外的会说一口流畅的东国语，很轻易的勾住了看门大妈的心。
    “说话吧。不然我带你来干嘛？”王清野看着安然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打开了屏蔽器。他知道她的性格，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爱说话，这种时候话最多。
    “嘿嘿，你是想找一个老人吧。”安然说着趴到了床上，抱着枕头喃喃道：“我们会找到的，现在，最好先睡觉。”说着占了一张床，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完全不管剩下两个人。
    王清野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依旧由她睡去。自己往窗外看了看，拉上了窗帘。
    “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人？”孙无情沉默了一下，终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他不认为没有恩赐的他可以和对手并肩，这个毫无经验的三人小队，在他自己眼里根本不堪一击。
    “人选不是我定的，是‘朋友’。而且，”王清野稍稍张开自己宽大的斗篷，孙无情看到里面闪过一道道寒光：“我要带点武器进去。行了，听安然的，先睡觉。”说完自己和衣靠在墙角，闭目养神。
    凌晨，孙无情被“朋友”的声音吵醒。他睡得很浅，忽地惊坐起来，把正下床的安然吓了一跳。
    “我的天，你没睡着？”安然以为自己的动作够轻了，却没想到孙无情脑子里装着个雷达。
    说完她轻轻推了推王清野，他也很快醒来，收起了屏蔽器，安然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立刻从斗篷里拿出三个耳塞一样的东西。扣在了他们耳朵上，孙无情立刻感觉到整个世界的声音离自己远去了。
    正当他疑惑着，安然牵着两人的手，站到窗前。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朋友”没有传来任何的消息，孙无情偷偷看了一眼窗外，远处的高楼挡住了月光，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孙无情贴着墙的手指感受到了一股细微的振动。似乎一只小虫正在墙内爬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个微型机器人从通风口溜进了房间。下一个瞬间，房间里响起了无形的声浪。
    “特定频率的超声波！我的天，要是没带上那东西你们肯定要受伤。”“朋友”立刻解析出了声音来源。但还没等孙无情反应过来，一旁的王清野就从兜里摸出一枚小球，右手一张，玻璃应声碎裂。就在机器人放出超声波的瞬间，他把小球丢到了半空。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两人，逃离了敌人为他们准备的囚笼。一双大手遮住了孙无情的眼睛，闪光弹在街道上空亮起，等到三人落在一处房顶上，孙无情才借着余光，看清了四周的景色。
    房顶，还有街道，以及看似无人的小巷，都闪过一道道人影。
    而他们降落的不远处，房间对面，一名狙击手正趴在房顶上。
    王清野把孙无情推了出去，又把安然护在身后，面对着身下包围着他们房间的敌人，双手用力推出。无形的念力掀翻房顶，深夜里，仿佛海浪一样的木块碎石向四周卷去。这里的木质结构真是帮了大忙。
    安然的预言为他们赢得了先机，孙无情毫发无损地杀死了狙击手，夺下了他的全自动瞄准巴雷特。当然，在狙击手后面，也布置着不少敌人。
    联邦没有禁枪令，想得到一把他手中的步枪，并不困难。
    难的是，武装这里一百多人。
    “跑。”安然的声音从耳塞里传来，孙无情的耳塞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深夜里，他也不敢硬闯。
    王清野负责掩护，三人从房子里跳下，不断穿梭在小巷里。没有一个居民起来抗议，这更让孙无情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条街不长，三人很快就能穿过。只要向市中心走去，十二区执法者仁良很快就会来支援。
    但对方早有准备。孙无情从脚下的振动就反应了过来，一只脚猛地刹车，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手里的步枪迅速搭在肩膀，一秒内完成了最标准的战术射击姿势。
    就在他身后，一个弃枪持刀的人影朝他扑来。
    但王清野的念力将孙无情猛的推开，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一刹那，那人反应奇快的踏在墙上，身体扭曲了一个角度，斩向孙无情原来站立的地方。
    对对方实力一瞬间的错估，很可能就命丧黄泉。
    王清野的斗篷无风自动，就在那个神秘人跳离的瞬间，极细的丝线嵌在了墙里，就拦在他的面前，黑暗中，根本看不见。
    他的身子还在半空中，但鼻梁间莫名出现了一条血线。然后整个人分成上下两半肉块，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所有扑来的神秘人仿佛掉入了绞肉机，鲜血如雨一般落下，沾在那一根根极细的线上，又很快滑落下去。
    纳米级别的金属线，被王清野的念力操纵，仿佛蜘蛛一样织起了一张大网。王清野披着黑色的长袍，无情地收割着别人的生命。
    “走。”他拉起了孙无情，又望向低头冥思的安然：“往哪走？！”
    安然闭着眼睛，似乎正在感受着什么。一枚穿甲弹打进了他们躲藏的角落，这里很快就会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
    “这边。”他们又奔向巷子深处。敌人很明显在不停追赶，这里似乎没有安排别的人手。十分安静。
    “小心！”沉默已久的“朋友”突然给出了警示。
    黑暗中，一只宽大的手仿佛鬼魅一样朝他们伸来。最前面的王清野立刻做出了反应，念力全开，朝前压去。
    那只手立刻化掌为拳，和王清野的念力撞在一起，竟然没有丝毫后退。紧接着，一道身影穿过密密麻麻的丝线，逼近了王清野的身子。
    速度奇快，即使是拥有恩赐的他，也来不及反应。
    不得已，王清野正面抗了他一拳。念力如潮水般涌出，双方都没讨到好处。
    一张白色的面具在黑暗中若影若现，孙无情心里一惊，差点以为遇到了之前抽他血的神秘人。但这人有些矮胖的身材，和他差的远。
    王清野并不认为此人有多厉害，但被他这一阻，三人去势稍减，而身后的追兵已经赶上。
    孙无情端起枪，“朋友”正在为他计算敌人的方位，免不了要大战一场。他的身上已经穿上了最先进的战衣，要说打，自己可不怕。
    王清野更是怒火中烧，这是由安然指的路，但很明显，是一条死路。他的斗篷被无形的狂风掀起，包括丝线在内的多种手段齐出，就要把这个戴着面具的拦路人秒杀。
    但就在这时，一片比黑夜更黑的黑暗笼罩了所有人。
    “别浪费体力，跟我来吧。”黑暗中，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
    孙无情下意识地问了“朋友”时间。
    正好是十二点刚过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