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往前吗？”这句话像是不经意间从孙无情口中流出，像是在问“朋友”，又像是在问怀里的林琼露。
    “无……路可退。”林琼露咳了一口血，勉强挣扎起半个身子，斜靠在孙无情身上。右手已经无力垂下，左手下意识地摸了下右眉毛，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迷宫。
    因为有天花板的关系，所以这里本身就没有丝毫光亮，但是刚才身后的黑暗应该还在往前推进。教堂不会停下他们的进度，对方会继续向前，而这也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从卡塔尔跳下高大的铁墙，已经过去了不到五分钟。但孙无情他们只走了不到百米的距离，就被一个黑衣少年拦下了脚步。林琼露的右臂被子弹射中，要害有孙无情过度给他的战甲，所以并没有生命危险。
    但这里可不是联邦学院那样的温室，这里可是敌人的大本营。孙无情甚至都不敢全心身的照顾她，以防随时有敌人再来袭。这个迷宫不尽困住了他们，还让他们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无知才是最大的恐惧，因为这样，连“朋友”也无法提供任何帮助。他们相当于被困在了这个迷宫里，进退两难，而且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没有路走，就只能往前。”林琼露勉强站稳了身子，不再依靠孙无情，但是她还完好的左手依旧没有松开孙无情的手腕，但相反，现在是她在拉着他，小声补充道：“这是我妈妈说的。”
    林琼露的右臂血肉模糊，现在没有任何医疗设备能对这个子弹造成的伤口进行治疗。他们的资源十分有限，而更重要的是，没有人在乎他们。
    整座迷宫里，都在发生战斗。相比之下，林琼露的伤口，真的算不了什么。
    但她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一样，只要再受到什么冲击，她可能会就此丧命。只是今夜死去的执法者如此之多，可能就连基督也来不及做祷告。
    “她说得对。”孙无情沉默片刻，在“朋友”也不能给出更好建议的情况下，他命令这台计算机操控着自己破损的身体继续向前。两个人的脚步还不算太糟糕，但如果现在孙无情不让“朋友”控制他的身体，可能他会直接倒下来。
    而林琼露的情况，则是不能再糟糕了。从黑门山脉之后，她就没有资格参加这种程度的战斗，不论她的恩赐再如何强大，至少在单打独斗上，她完全比不上张灵秋。
    迷宫的尽头，孙无情希望至少不会都是教堂的人。
    在这个拥有创造恩赐的黑衣少年之后，他们再没有遇上其它的敌人。虽然只是往前又走了几分钟，但他们没有听到新的脚步声，整个迷宫就像埋进土里的棺材一样安静。只是偶尔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震动，那种感觉就像是两只远古巨兽在搏斗一般。
    从他们原来站立的地方移动到高墙处其实不远，但问题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接近多少。如果王清野和卡塔尔的战场不变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们一直在绕路。
    这确实是一个迷宫，甚至，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牢笼。毕竟教堂不是为了娱乐才建这些东西，就如同“朋友”说的，教堂想把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嘿，你们在这。”突然，一道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孙无情紧绷的神经立刻做出了反应，反手把林琼露护住，然后右脚往前弓步，武器精准无误地刺向声音的主人。仅仅休息了两分钟，孙无情感觉自己的实力每况愈下。他的身体数据都展现在自己的眼前，各项指数都在走低，他甚至不保证自己能杀掉所有敌人。
    而据他所知，教堂的“天使”，还有很多。
    既然他们已经掌握了毁灭和创造，那么随时打破墙壁出现在他们面前，也不是难事。如果孙无情连对方的脚步声都没听到，这只意味着对方的实力远比他要强。
    但令人意外的是，武器还是刺中了墙壁。反震的感觉传到手上，连“朋友”都有些诧异。
    不过，它很快分析出了对方的声音。
    “破壁者。”
    “你等一下！”声音立刻出现在了墙壁的另一侧，破壁者仿佛知道孙无情的进攻习惯，没有任何犹豫，在发出声音的那个瞬间，就重新潜入了墙壁之内。
    “你还活着？”孙无情感觉脑子有点晕乎乎的，但“朋友”已经操控他的身体收回了武器，顺便转过脑袋：“不对，你能使用恩赐？”
    按照他们之前的经验，执法者的恩赐无法相互融合。破壁者可以自由在普通的金属间穿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和这些金属分子融为一体，但如果墙壁里混杂了别的东西，比如其它执法者创造的领域，或者是教堂有针对性的电磁网和电磁波。
    但现在，他的状态似乎还好。
    “还活着，就感觉在太平洋游泳一样。我真的没试过在这种满是鲨鱼的海洋有用，这水的盐分让我有些难受。”破壁者的俏皮话说的很拙劣，孙无情感觉他和钟离望一样，也有些紧张。
    这种紧张甚至都懒得伪装，甚至，他看起来有点累。
    “别担心，创造这个铁墙的不是卡塔尔本人。”被孙无情两个人直勾勾地看着让破壁者的心里有些发毛：“是那些教堂的‘天使’，这些金属都是实打实的金属，但没有混杂奇怪的东西。我的意思是……我还可以应付。”
    “我只是担心走到一半你就没力气了。”孙无情拉上了破壁者伸出来的手，顺带把林琼露一起带上。
    “该怎么走？”破壁者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司机一样，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脸上的疲惫。
    这场战斗对他们来说还没进行到一半，但每个人都已经很疲惫。
    “往前。”孙无情没有犹豫，只是右手捏了一下林琼露的手腕。后者的伤口让她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只是她紧紧抿着嘴唇，把呻吟声压在了喉咙里。
    “往战场的正中央。”孙无情又补了一句。
    有了破壁者的帮助，一切都好了很多。坚硬的墙壁已经不是屏障，只是或许教堂还不清楚这个漏洞，依然以为破壁者也要在他们造出的铁墙中晕头转向。
    但这个时候，他似乎也不再保留自己的实力。在“朋友”眼中，这个平时畏畏缩缩的男人，恩赐强度已经达到了1.2万的水平，和云芊流相同，并且直追之前的温蒂尼和卡塔尔。虽然现在后者已经远远把他甩在身后，但这种进步，不得不说是一个罕见的数据。
    很多历史没有出现过的数据，现在不得不出现在这些拼死搏斗的年轻人身上。
    或许，这才是教堂或者联邦想要的东西。
    “朋友”的担心并没有消失，但不管这台机器有什么想法，它的背后，都还是联邦和学院，是林卫和余念，这一切的想法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这场战斗，还远没有分出胜负。
    胜负在前方。
    虽然他们只看到了负。
    “看来这个迷宫也拦不住联邦。”破壁者似乎感受到了这个墙壁的异常，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墙壁的一角，已经被某种东西弄出了一个空洞。
    “有植物的痕迹，断面也有动物啃食的痕迹。有脚印，不止一个。”“无所不能”的“朋友”也就只能给出这些现在已经没有意义的数据，它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除了做这些人类的眼睛，没有其它的用途。
    它无法帮他们做决定。
    “朋友”只有一个系统，即使它有看似无穷无尽的计算力，但也只能做一个决定。
    可这里有几十名执法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林琼露表现出了她最勇敢的一面，而孙无情，也在她的影响下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朋友”无可奈何地看着三人不断往中心突破，忽然觉得任何技巧都是没用的东西，该死的人自然会死，而不该死的人，总是能在未来看到他们的影子。
    他们就是未来的一部分。不是人，不是什么思想，他们的存在，就是未来的一部分。
    这一点，“朋友”改变不了，毕竟它只是一个处于三维界面的机器。
    但有些人不是。
    “哦，居然还能看见你们。”背着承万里的钟离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在破壁者离开墙壁，穿越到另一面的墙壁的时候，钟离望居然出现在拐角处。
    天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穿越这个迷宫，但看样子，他的精神比他们都好。
    或许已经准备好加入接下来的战斗。
    “我不明白。”林琼露问钟离望道：“这种战斗方式……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死。”
    场面出现了一瞬间的沉默。孙无情不自然的抿住了嘴，而被问的人则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可能你要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小姑娘。”钟离望很少和林琼露有过交谈，不过这个天真的问题，似乎触动了他的某些想法：“这个世界上，战争源自于政治，政治源自于利益，而在今天，利益代表的不仅仅是金钱，可能还有数据。”
    “数据，才是一切。”
    前方的震动声愈发响亮，很快，一堵破碎的墙壁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远处高耸的铁墙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但在墙下，两个人正打得难解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