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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头向来心眼颇多,找人跟着她。”
……
十二月十八,大梁传统,岁末祭祀,皇帝率领文武百官,前往京郊太庙,告祭祖宗,祈愿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百姓纷纷列道观瞻,一睹青年帝王的风姿。
李凌风近来调动不少官职,比如天牢狱监,本是文家的一位亲戚,得了文昭玉她爹的命令,对她严防死守,不许她靠近天牢一步。
他整顿世家朋党,核心大员一时无法撼动,狱监这等小官,却换了不少,文家的爪牙被换成一个寒门出身的进士,其余小卒也换过一轮。
文昭玉早就摸准了,那人既爱酒肉,又爱美女,请几人把他拉到花楼,灌醉了,偷得令牌并不算难,在他酒醒前还回去即可。
那夜更深露重,她穿上早就偷偷准备好的狱卒服饰,用锅底灰把脸涂黑,出示令牌,大摇大摆走进天牢。
她没少去军营,只要不说话,垂着眼睛,五大三粗的汉子模仿起来得心应手。
一路血腥气息弥漫,她走过一间间木头搭起的房子,一个个蓬头垢面,看不出模样的人,倒在茅草堆叠的地上,翻转哀嚎。
不是他,不是他,他在那里?她心中默念。
她拿着狱监的令牌,身旁有个小卒,殷切为她引路。
走到天牢的最后一间,她掐着手心,抬了抬倨傲的下巴,脸色如常,示意狱卒为她开门,踩着茅草上的一道血痕进去,扬手示意他退下。
空气凝滞了,这四四方方的监牢,两面石壁,两面镂空的木头,困住一个战场厮杀十年,誓要剿尽匈奴的战神。
石壁靠近屋梁处,开了个小小的窗子,洒了一片清柔月光,让她看清了角落的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她记得骁谷关,此前见他的最后一面,婆娑泪眼阻隔,只能看见个红色的人影,他的神情其实看不清晰。
红鬃马把他驮出战场,她迫不及待,见了他的身影,便往城门奔去。他从马上跌落,她去抱起他,沾了满手满身的血。
他昏迷前,只说了一句:“昭玉,傻丫头,快回去。”
然后她也昏迷了,见不到他,这几个月便一直坐卧不安,魂体似的悠悠晃晃,无处可依。
他身上有不少新的旧的皮肉伤,伤口翻卷,不少已经腐败流脓,看着触目惊心。头脸上沾了不少血污,棱角更分明了些,英气的剑眉,眉头紧紧蹙着,眉心堆起个疙瘩。
她伸手为他揉了揉眉心。
她想起幼时,在大帐里,看着他在营帐间的空地苦练枪术,哥哥要和他比试,他也不惧,节节败退,强撑着不肯认输。
哥哥被爷爷唤走,她分明看见,他走入一侧营帐后,捂着手指掉了两滴眼泪,见四下无人,又悄悄抹去了。
那时还有些娇气的小皇子,被扔到军营历练,不过被刀剑劈了手,便委屈地躲起来偷偷哭泣。
她咬了咬唇,从衣袖里摸出一瓶金疮药,洒在他外露的伤口上。
没有棉布、热水和绷带,没有一切清洁条件,只能把洒些药粉,把他的血止住。
她想碰碰他,扫视一圈,发现无处下手,只能弯腰抱住他的脑袋,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滚烫的泪水同时滴落他额头。
“昭玉,”他低低唤了一声,右手想拍拍她的肩,伸到半空,终究无力垂下,“乖,别哭,不疼的。”
文昭玉抽泣两声,忍住眼泪,目光下移,对上他清亮的眼。
是暗夜里为她引路的两盏孤灯。
她低头蹭了蹭他的唇,轻声道:“时间不多,我只说一句。凌舟哥哥,为了大梁,为了我,你一定要活着,别让他的阴谋得逞。孙国公答应了我,会救你出去。”
他极缓慢地点头,半垂着眼睑,似乎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连同先前那句话,便耗光了所有力气。
“那我走了,你要记住,许多老臣心向于你,他们都没有放弃,你一定要活下去。”
文昭玉起身,冷不妨被他的右手轻轻扯住了衣摆。
他左手臂微动,她以为他疼,正要仔细看,他缓慢抬起了左手。
攥着拳头,左手成了一团血肉,骨节都变形了。
“掰。”他吐出一个字,颤着左手,想把手掌摊开。
文昭玉一直强忍的眼泪霎时划落。
“帮我。”
“好.”她咬了口腔壁的软肉,深吸一口冷气,上手帮他掰开攥紧的左手。
执枪闯过千军万马的指节,断成块块碎骨,模糊的血肉里,嵌着一块墨绿色的玉。
“找,孙国公,《烂柯谱》。”
气若游丝的一句话后,他昏了过去。
……
各家各户亦在家中祭神,夹雪夹雨的一大早,国公府的丫鬟婆子杀鸡宰羊,洗净杯盏,擦亮烛台。
孙文远带着孙婵跪在祠堂前,默念祈福经文。
开宴时,父女二人皆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