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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病重榻上放权于自己的祖父已久,却也依旧是一个国家最顶尖的统治者。想要为他出谋划策谋求功名利禄的有识之士数不胜数,急于见一个孩子,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家国大事。
可就这么直白的被点名自己的小心思——眼前这个其实根本就是白舒说的缺心眼吧!
正想着,男人对着高大的宫墙一个提起,轻松翻越了三米多高的围墙。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不小心拉了一波仇恨,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示好性的补了一句:“若是真的怕耽搁事,便连招呼都不会打了。”
......不是,壮士,画蛇添足了解一下?
事已至此,嬴政无话可说,回秦之后在大多数人面前无往不利的身份难得失去了作用。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并不是)’。
然而真的好气啊,虽然他的身份比对方要更高一筹,可一来对方身后站着个秦王,二来对方就算身后没有秦王,这巨大的武力差距也让他却步自保。这种看不惯还弄不死的感觉,糟糕透了。
不爽的同时,嬴政也留心到了这个男人。
随着他的父亲子楚凭借着华阳夫人和吕不韦的帮扶,逐渐走上了秦国夺位的舞台的同时而来的,是周围人对于他的恭维和讨好。太子子楚的尚未如今已是板上钉钉,而他至今只有两个儿子,二选一并不是多么苦难的事情。
加之嬴政在回国后逐渐展露自己读书天分,加之他伪装的足够听话,比起身后站着个庞大楚族,好战喜战且不爱读书的成蟜,母族式微为人又听话的嬴政,无疑成为了秦国贵族们的选择。
而这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的父亲如何上位,他便也要学的有模有样了。
作为一个打探消息的人,嬴政很烦遇到对方这样不识趣的。但是如果这样的人是为他效力的,如果他手下有一个如同男人一样嘴严又忠心的......
只要想到这里,嬴政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越发快了几分:“喂,你叫什么?”
问话的功夫,男人已经来到了秦王的宫殿外。往日戒备森严的宫殿今日却是格外冷清,值守的人对扛着个孩子到来的人视而不见,而男人也一反之前小心躲避的态度,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了正殿的门口。
除却一个在逃生路上误打误撞来的王翦,嬴政并没有太多拉拢手下的经历。固然他天资聪颖,可陡然遇上这么个油米不进,明知他(嬴政)有很大几率成为他未来主子却依旧如此干脆拒绝他的,一时也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然而就此认输放弃却从来都不是嬴政的作风:“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反说道:“王上已经在等您了。”
也就在这个关节头上,嬴政听见了屋内老人的咳喘声,以及带着几分笑音的招呼:“可是政儿来了?”话语说到一半气就虚了下去,但仍然不耽误嬴政听出这是曾经他初回咸阳时,与他讲了秦国历史,如今病重许久不见曾祖父的声音。
本着自己孝子的形象,嬴政在心里暗搓搓给这个不解风情的近卫记下了一笔。转头推门而入时,便是那副恭敬濡慕又带有几分担忧的面孔了:“曾祖父。”瞧见老人靠坐在床榻上,便一路小跑了过去。
“政儿来的很快啊。”老人的眼神有几分涣散,但精神头还算不错,“曾祖父听见刚才政儿在询问那小子的姓名?”
嬴政不是真正长在深宫里不知生死的孩子,他在邯郸时和母亲生活在人口杂乱的巷子中,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所以他只要一眼便看出往日在病榻上病的起不了身的曾祖父,如今真的很可能是临死前最后的回光返照了。
他或许已经对自己的父亲失望,但力排众议亲自给他正名的秦王,在知晓他因为邯郸口音,被其他学堂的孩子嘲笑之后,会住着拐杖亲自在朝堂上训斥朝臣,言当年公子子楚在赵为质是秦国的耻辱,却是他一家的骄傲,这样的功勋是值得被尊敬而不是被嘲笑之时——
对于这个曾祖父,他便是感激的了:“是。”
他恭敬的应下,却不知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是该把事情全部讲给自己的曾祖父听,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询问曾祖父叫自己来是为了什么,还是应该继续追问那人的姓名?
嬴政学不来成蟜在长辈面前那种肆意的模样,甚至因为他的生活环境他都不是很清楚该如何和长辈接触。可看着眼前这张苍老的面孔,也会忽然产生‘如果我想成蟜那般,会讨长辈欢心就好了。’的想法。
“那是个好苗子,不是么。”嬴政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秦王慢悠悠的接上了他自己的话,“只一眼,我就知道蒙将军为我大秦又生了个好儿子啊。”秦王的声音里不是欢喜,亦不是感激,反倒是掺杂着悔恨和悲伤,“那是个好苗子啊。”
嬴政小心的抬眼去看自己的曾祖父,看见他浑浊的双眼痴痴的注视着远方,不知是在看些什么;“曾祖父?”他小心的试探着,“那是蒙将军的儿子?”
回忆被终止,老人也不见恼怒:“啊,叫蒙武。”他回答道,“可是喜欢他?不若把他派给你使?”他的声音很慈祥,可嬴政却并没有因为忽然而来的得偿所愿而感到激动,他甚至开始有些惶恐不安了。
那近侍的身手与王翦不相上下,还是大秦老将的孩子。留在秦王身边要不就是担当只有自己人才放心的要职,要么就是过来刷个存在好继承祖宗基业封侯封将。然而无论是哪种,知道的秘密都绝不会少:“曾祖父?”
“曾祖父老啦,”秦王自顾自的说着,“你在赵国那八年,是我嬴稷和秦国对不起,你的满月,百岁,周岁甚至是那么多个生辰,曾祖父都没能送你些什么,反倒是蟜儿自幼长在你父亲与你祖父膝下,要什么都有。”
嬴政隐约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太对,可秦王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是时间:“政儿,你曾祖父日子也不多了,你也是我的骨血。所以今日曾祖父把话放在这里了,这么多年你父亲与祖父欠你的,曾祖父替他们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可以提,曾祖父定然无不应允,便是这王位,也是可以的。”
呼吸戛然而止,房间内静的连几丈之外烛火噼啪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嬴政被吓到了,但在惊吓之外,他还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膛狂舞的躁动,他如同踩在钢丝上的冒险者,心惊胆颤却又忍不住去享受那般心脏狂跳的刺激感。
他好像失了声,嘴巴张合之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么?”秦王的眼睛其实已经看不太见了,过长的沉默让他不再等待,“金银珠宝封侯封将,甚至是娶一房媳妇儿都是可以的,政儿就没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