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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趁着这个机会,将其他即将燃到尽头的蜡烛一并换了。
    赵嘉看着白舒专注于换蜡烛的侧影:“嘉并没有——”
    “朝中就没有人主张打?”白舒不再直视赵嘉,他专注于换蜡烛,态度似是不愿又像是在逃避,“公子连夜而来,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公子那王弟的意思?”虽然赵嘉有好几个弟弟,但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提到的是谁。
    “是嘉自己的意思。”赵嘉顿了一下,“但是嘉绝对未有任何——”
    “公子与朝中的臣子们一般,都主张息事宁人是么?”白舒的手快,数十只蜡烛很快就重新立在了烛台之中,他自问自答,似乎并不想要他的答案,“既然选择了息事宁人,那么公子这一趟着实不该亲至雁北。”
    赵嘉合拢了一直张着的唇,神色略有暗淡。
    “就算是赵王亲口之令,但朝令夕改,若是他不承认,公子未奉旨便私自离开邯郸,于情于理都有口难言。抓住了把柄,想要处理公子——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白舒侧对着赵嘉,如此说道。
    事已至此,赵嘉便知事情是真的没有挽回的可能了。他沉默片刻,忽然提及到了当年事:“当年,将军为何亲来嘉的府上,甚至主动将身份告知于嘉?”要知即便当年对方主动坦白了自己的身份,他也以为这是一场局。
    “公子是在责怪舒当年多事?”白舒扭头看着赵嘉,平静的询问道,“可是觉得若是当年舒不曾到你府上,你如今还有的太平日子过?”他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年长几岁的青年,看着他脸上摆出的否认和眼中深藏的质问。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早有预料的坦然,白舒看着赵嘉的不自知,缓缓叹气:“就当是当年舒痴心妄想,觉得还能为这雁北,为百姓和自己,再做些什么吧。”他看出了赵嘉隐藏在面具之后的意思,“只是看着公子,心中忽有感叹。这世道既已如此,竟也有那么多为了君臣父子之谊,甘愿坦然赴死的人。”
    “或许这天下自私之人,唯有舒一人罢了。”
    白舒心中所念是扶苏,却不知他的话被赵嘉误解了:“若是将军身于嘉之处地,可会抗令?”
    “于你之境?”白舒轻笑一声,尽是蔑视和不屑,“怎么会。”做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外要操心边关,内要平衡朝权,还要担忧自己的位置稳不稳,自己的百姓过得是否安乐,有那个功夫他早就深入草原不知道多远了。
    做君王,哪里有驻守边关如此自在逍遥呢:“这靶子,舒又不是傻子,怎会去做。”他绕开了赵嘉想要的答案,却谈起了另一种可能,“舒很有自知之明,舒的性子,只适合做臣子——王上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赵嘉并不知道此刻他脸上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是那样的明显,他的情绪赤裸裸的摆在了明面上,以至于白舒想要忽视对方的心理都难:“公子此行若只为此事,那......”
    “将军为何不愿回邯郸?”怕下一句便是送客,赵嘉急慌慌的将话题撤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只是随嘉回邯郸见一见秦使,未必就是去咸阳啊。”
    被疑问的白舒直视看着赵嘉,一眨不眨,一转不转,直至心虚的赵嘉别开了眼睛:“瞧,公子自己都不信这话,又如何有立场来劝服舒呢?”
    “如今我赵国,是真的无力再战了啊。”被戳破了内心事的赵嘉将脸埋在了双手中,身子忽然弯曲了起来,“将军可知如今除却边关这数十万将士,赵国能调的士兵,只有二十万了啊。”
    当年长平之战,人屠白起说杀就杀,足足四十万赵国儿郎陨落长平,活下来的只有二百多个不到十四岁的孩子。他们回到了赵国,却是带着疫症而归,带着对秦人恐惧万分的病症,传播天下。
    “难道不够么?”白舒冷眼看着赵嘉,“公子可还记得,百年前的秦国不过就是个西夷之地,关中百姓皆看不起他们,甚至连封王——都觉得是天下大稽。可如今呢,如今天下百姓还有谁敢轻看秦国?”
    “公子莫不以为,这样的威名,是不战而得,从天而降的吧?”停顿,“当年舒愿与公子一搏,乃是因为公子自朝堂之上立场分明,宁战不屈,便是当年的赵王以罢黜太子之位相要挟,公子也不曾畏惧退缩。”
    “可如今,公子变了很多。”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或许感到疲惫的并非只有千里前来雁北的赵嘉一人,“如今的公子,血性不在了——但总归还是舒曾经认识的那位公子嘉。”
    赵嘉抬起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雁北君。
    “一如当年,舒还是觉得这王位,公子比赵迁更合适。”多年前的一个深夜,他也曾站在公子嘉的府上,这样对府邸的主人说着相同的话,“乱世尊儒,才是最愚蠢的决定,公子尊儒,才会败。”
    “若不尊儒,”赵嘉苦笑,“难道还要尊法么?秦国历法严苛,百姓多不堪重负啊将军。”
    “公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是亲有所悟?”白舒摇头,“多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罢了。秦国法严,可如今强盛的是秦国,六国法弱,衰败的却是六国。便是公子,不也是儒道的受害者么?”
    一边说,白舒一边指了指头顶,示意道:“这点,公子倒不如如今的赵王更看得开了。”都说夺嫡是一场看不见的战争,若是循规蹈矩,那必输无疑,“便是今夜,公子猜为何赵王会派公子,而非他人前来劝说舒?”
    “是因为不熟么?是因为不方便么?”轻声笑道,“只是因为公子与舒有旧,他要舒去秦国,却不想欠下这个人情,更不想被百姓指责,所以是公子,也只能是公子——他是王,怎能为了这点儿事儿背负骂名呢——可难道大家不都是为了故国么?”
    白舒微微眯眼,看着赵嘉脸上翻滚的情绪,垂眸让他自己于思维的漩涡之中来回翻滚去了。
    “如此,”直至听见院子外敲更的声音,赵嘉才从自己纷乱的思绪中拔出来,“嘉还要往回赶,深夜打扰了将军,实非本意。”他起身,缓缓向白舒行了礼,“多谢今夜将军为嘉解惑,嘉便就此告辞了。”他直起身,抬手将落在背后的大帽子扯回了头上,将自己盖在了阴影中。
    白舒就这样看着他的动作:“公子不劝了?”
    “嘉从未看清过将军,”赵嘉摇头,“过去不曾,如今不能,未来更不行。将军心中早有决意,已不是嘉能够劝得动得了。”他这样说,可语气却是意外的坚定,“或许今日嘉亲至,确如将军所言,是个错误。”
    被如此评价的人嗯了一声,没打断赵嘉:“将军心中有大仁大义,便是嘉不曾来,将军为了雁北,为了雁北的百姓与士兵,也会去的。”他形容邯郸用的是‘回’,而这‘去’字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