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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熟到知道哪里有凸起的石头,哪里有可以借道的斜台。所以很快,原本平滑的雪面上只剩了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消失在了某个狗洞之后,很快又被飞雪覆盖,再难追查。
小乞丐在抄近道钻过了一个又一个狗洞之后,终于在怀里的两个馒头冷掉之前回到了自己的据点。说是据点并不准确,那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废弃的破屋子而已,连头顶正在飘雪的天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钻回到屋子里的时候,临走前燃起的柴火已经冷掉很久了。小乞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越过地上被拆的零七八碎的破烂,走到了屋子的一角,然后一把掀开了陀在角落里的那堆好像似乎是因为主人匆忙离去,无暇顾及所以推叠在一起的衣服。
衣服之下,是一个背靠墙壁,如婴孩一般将脸埋在膝盖间团成一团的成年人。那人的头发因为侧卧的动作松散在身体前后,遮住了面容。在上的右臂不似束着膝盖压在身下的左手,以一种十分无力的姿势垂在身前。
感受到忽然而至的冷风,人影哆嗦了一下,身体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抵住了墙壁。小乞丐蹲下身,伸手去摸他的手:“唔,还在烧啊,不会烧成了个傻子吧?”小声嘟囔,“把你扔在这里的那个家伙也不是什么靠谱的。”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将衣服又重新盖回到了他的身上:“这都快天了喂,他们其实根本就是养不活你所以打算把你随便找个地方扔了算了对吧。”这一次倒是没忘记把对方的脑袋露在外面。
然后小乞丐轻车熟路的从对方躺着的草席下摸出了打火石,点燃了藏在别处的干柴,然后花了些功夫重燃柴火:“我觉得他们也不想让你继续活下去,有钱让我看着你,干嘛不带你去驿站休息,也不让我给你请大夫?”
越想越觉得这群人不是什么好人:“我说,你们该不会是什么逃犯吧?”他看着陷在衣服中,乌黑的发丝遮住大半面孔,只能看见苍白嘴唇向外呼出热气的青年,“比如听说前些日子在邯郸烧了赵王宫,还差点儿弄死公子嘉的那群疯子?”
想到自己回来前在集市上听到的消息,脸上有的只是好奇:“那火听说邯郸城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要是我以后长大了也能成为这么酷的人就好了。”心里尽是向往之情,“不过那么大的火,啧,一定很暖和。”
这么想着,小乞丐揪了揪自己身上的衣服,眼神垂涎的看着堆在对方身上的那些衣服:“其实我也冷,”他自说自话,“所以你这么热,帮我取个暖我觉得就很不错。”他这样说着,掀开衣服窜了进去。
然后就被对方的温度暖到昏昏欲睡了。
直到在他身后的人仿若陷入什么梦魇之中,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嘴中不停地呢喃着他听不懂的模糊话语,能够捕捉的只有‘戏桶’和类似于什么‘兮’的词句,才揉了揉眼睛,对对方此刻的反应不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在昏迷中背诗,读书人真实奇怪。”
轻车熟路的向后一顶,将人夹在他与墙的中间。如此暴力的行径很快就控制住了对方的身体,而昏睡多日的人也因为他的这一举动,被右肩的刺痛所疼醒,视线虽然还略显模糊,但耳侧已经有人的嘟嘟囔囔了。
“......好看,不会是什么宠姬或者男侍之类的人吧?”
白舒大脑还未完全清醒,但多年征战的经验,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判断出自己所处的地方和自身情况。所处地方不明但看起来还算安全,在他怀里的不认识但对方年龄不大,看起来自己和他之间有什么所以对方还没放弃自己。
重伤但暂且还无性命之忧,还算幸运,他还以为再睁眼时要么是黄泉,要么是监牢呢。
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整个右臂却没什么感觉。比起右手,左臂倒是没有受什么重伤,可能因为压在身下,稍微动一下就麻的发疼,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此刻他不过稍微动了动,就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和指尖终于有血液循环带来的冰冷感。
想到廉颇在自己震惊时近乎不要命转身,和未经开刃,直直刺入自己身体内的□□,白舒自喉咙中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如猫科动物发现自己的领域被外人侵袭的声音。
小乞丐并未在意,或者说这些日子他听到过太多这样的声音了,还以为对方沉浸在梦魇中,便维持着蹬地向后用力顶着的动作,继续唠唠叨叨:“不过大冬日的从河里爬出来,你不烧谁烧啊。”
“从河里爬出来的?”白舒的大脑如生锈的机械,在人力的推动下缓慢的开始吱呀旋转,但还没走两个齿轮,就在不知名的地方被卡住了——他记忆的最后,应该是邯郸那条怎么都走不完的巷子吧?
只是白舒这么忽然一出声,这两日早就习惯了自言自语,整个破房子中就只有他一个‘活人’无人应答的小乞丐,却被他吓到失态。只见那小乞丐发出了一声短叫,轱辘着滚出了他的身前,差点儿没滚进火堆中。
“诈尸了啊!”话说出来后,他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太过激了,“你出声前,就不能有点儿提示么。”生气的指着白舒的脸,“你把你的恩人吓到了你知道么!”
大概是因为还在烧着,听见指责声,委屈和歉意席卷了白舒的大脑:“对不起,对不起……”话说出口,像是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阀门,更多的对不起涌出嘴角,一个连着一个,像是迫不及待的孩子前拥后簇成团挤出想要见见门后的世界。
这架势让原本就是借着气势吓唬人的小乞丐彻底被吓懵了,他先出声指责不过是因为他不知道对方将他的话听去了多少,害怕对方计较他的无礼,才会先一步发问。他以前做错了事被抓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往往别人看着他气势足,就不自觉地会退让了。
没接触过之乎者也的小乞丐不知道什么叫做‘先发制人’和‘以气势压迫别人’。但在街上混了这么久,他还是能看出无论是眼前这个高烧的,还是将他交给自己的那个略胖的男人,都不是什么普通百姓。
他不过是怕对方计较他之前的举动,但是结果眼下这是什么发展?
他不知道的是,随着白舒嘴中那一个又一个的对不起,很多画面接连闪现而过。有雁北的人,有邯郸的人,有秦国的人,到了最后是很多很多年前,被他掩埋在了所有记忆低端的高楼大厦。
所以,他到底是在在和谁说对不起?
齿轮在大力的推进中,终于缓缓转动了起来。
“原,原谅你了。”小乞丐被白舒吓到了,他自地上爬起来向左走了两步,绕开了火堆,同时用力挺直了腰板,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心虚,“既然你知道错了,那我就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