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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前面的话嬴政还是不满的样子,当胡姬的那一部分从扶苏嘴中说出时,嬴政便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扶苏不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哈哈哈哈,扶苏,孤该如何评价你才好呢。”嬴政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姿态,觉得今日真的是个好日子,白舒逗了他一回,扶苏又来,“是了是了,胡姬与阿舒都是一处来的,定然都是极亲的知交好友——哈哈哈哈,你还真敢想啊!”
说到一半,嬴政就编不下去了。当他看到扶苏脸上发自真心的茫然后,笑的更欢快了:“哈哈哈哈,你和你仲父,真的是孤的快乐之源啊!”
扶苏:???
“傻小子,”握拳挡住了上挑的嘴唇,“胡姬是草原胡揭送给孤,希望孤能够派兵相助与他们,让他们部族能够熬过冬日,归附的讨好。在他之前,草原虽然也有依附中原的部落,但强如胡揭却从未向中原低过头,你可知为何?”
“因为他们会直接骚O扰边境,掳走妇女,杀死青壮,抢掠所有能用的东西。”扶苏眨眼,察觉到了自己做错了件事儿,“但是自从雁北突起,草原自强势者沦落为待宰羔羊,所以他们不得不向秦国求助。”
嬴政笑的更开心了:“胡姬,是秦未声讨其余六国之前,胡揭为求取秦国为同盟,共同抵御雁北时送来的结盟之谊。让胡姬离开草原来大秦,从可以收揽男宠的草原公主成为一个只能听话妾室的,正是你仲父——扶苏啊,孤从来不知你有会戳人痛处的天赋。”
将罪魁祸首的东西放在眼前,那不就是日日在提醒着她,让她沦落至此的人不仅没有她这般倒霉,还很好运的活的逍遥自在又肆意么?
偏生是因为那狸奴是大秦长公子送的,还是过过他嬴政眼睛,来自雁北君白舒的礼物,所以必须好好供着不能将其杀了泄愤。
无论胡亥到底是真的喜爱那只狸奴,还是收到了胡姬的蛊惑进行讨要,只要稍微想象一下胡姬在听到扶苏这番话的时候该是一副怎么样的表情,嬴政就忍不住想要笑。
什么?责怪白舒?
一个女人和大秦基业相比,谁轻谁重还用思考么?
再说胡姬那个女人不安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决定了,晚饭就去胡姬那里吃,顺带聊一聊扶苏的那只狸奴好了。
无论胡姬此举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又或者有其他的目的,她都成功的通过扶苏引起他的注意力了......
嬴政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看着扶苏,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了当年的自己与父亲嬴异人在秦长城上的对话。
这突然而来的联想让他不由自主的坐直身:“扶苏,你且老实告诉孤,”他撤去了脸上的笑容,暗色的眸子紧盯着扶苏的脸,“对于胡姬和胡亥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扶苏不知嬴政此刻翻滚的心情,“胡夫人对扶苏就像是对十八弟一样,扶苏很开心。”他自由丧母,身边只有嬴政这个做父亲的,虽然拥有了很多,但孩子天生向母的性子让他忍不住去幻想,自己的母亲会是怎样的人。
胡姬便是出现在这个档口,填充了他大半幻想的女人。否则也不会因为十八弟真的喜欢,就将他养了三年多的狸奴就这样送了人:“至于十八弟,他很可爱?”
他看着嬴政,不知自己这样说对不对。
嬴政看着扶苏,想着他与当年自己相仿的年纪,看着他满是信任和仰慕的眼睛,在多年之后终于懂得了那年嬴异人在城墙上与他说的话,是何意思:“所缺失的信任和纯粹啊......”
“父王?”扶苏歪头,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父亲忽然就盯着他出了神。
嬴政被扶苏的声音唤了回来:“孤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的祖父,孤的父亲,曾经和孤说过一件事。他说孤的母亲,你的祖母,不会是宣太后,也不可能成为宣太后。那个时候孤不明白他为何要拿孤的母亲与宣太后比,该有的,不会短了她的,但更多的确实没有了——那个时候,孤不明白。”
扶苏眨眼,乖巧的看着嬴政:“那父王现在明白了么?”
“啊,这也是孤想要对你说的。”他看着扶苏,或许当年他的父亲看着他,也是如他此刻的感觉吧,爱着,并且会一直爱下去,“扶苏,胡姬不是你的母亲,所以不要让任何人成为你的宣太后。”
少年的脸上是似懂非懂的困惑,但嬴政相信总有一天扶苏会懂的,或早或晚他会明白这一切的。在那之前,还是让他继续天真下去吧,只有自己亲身的跌倒,只有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才会成为教训与经验。
然后,嬴政又想起了早已死去的成蟜。
罢了,扶苏与他从来都是不同的:“扶苏,你知晓这天下,并非非你不可的,对吧?”他坦然的看着自己的长子,“你知道自你之后,父王的其他儿子,你的异母兄弟们,也会进入朝堂的,对吧?”
他不可能因为偏爱扶苏,就断了其他人的路。他偏爱扶苏,是因为扶苏身后没有乱七八糟的势力,是因为扶苏恰巧出生在他加冠掌权的那一年,是因为扶苏是他的长公子——但若有更好的选择,扶苏一定会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他对扶苏的偏爱,只是在这个天平上添加他能够添加的砝码而已。
“儿子知晓。”扶苏点头,不见嫉怒,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巧和礼貌,“父王自幼就与儿子说过,这天下是能者居之的。”
“胡姬想要的,是孤的天下。”嬴政看着扶苏,将事情的真相展露给了他,“因为孤的儿子中,胡亥过于年幼,你又大他近十岁,他争不过你。且孤也不会给他与你相争的机会,所以胡姬将目光放在了你身上。”
宫中位高的妃子基本都有自己的亲生儿子,自然不会关注扶苏,唯有胡姬的情况特殊:“与其说他是关心你,倒不如说她想要的太大了——你给不起,孤更不可能给。”
扶苏何等聪慧,他微微后仰颈部,瞳孔放大。
“你今日给胡亥让了那只狸奴,明日就能让他为父赏你的东西,后日若是他们说喜欢,你可会将王位想让?”跟着白舒的这两年,扶苏逐渐褪去了他儒雅的那面,身上渐有杀伐果断之气,但还不够。
远远不够。
“当然,若你知晓了这点,仍然愿意给,那是你的意愿。当个玩意儿养在身边未尝不可,可扶苏,”嬴政看着自己的长子,恍惚又回到了当年,他的父亲站在城头,而他站在父亲的身侧,“孤希望你有分寸。”
“不是什么都能让的,孤希望你做个合格的兄长,却不强求你成为那样的人。”就像他,于成蟜来说,又哪里算得上是合格,“一只狸奴,让了也就让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