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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也看不清楚那窗子里的人影。
    “快,扶我进去!”薛令仪哽咽着,就上了石阶。
    内屋的门被“哐当”打开,里面的两个人该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如今正抱在一处,躲在床前的角落里。
    薛令仪先是往窗格那里看去,没见着人,心里先是一惊,而后眼睛一转,便瞧见了那二人。
    当初分开的时候,还是个三岁大的幼童,小小的身子,奶声奶气的强调。如今看在眼里,却已成了半大的小子,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面满是害怕惊恐,正瞪着自己,再没有了往日的孺慕依恋。
    薛令仪心口处仿佛被人拿着刀狠狠戳了进去,她痛不欲生地哽咽着,强忍着悲痛欲绝的痛苦,从嗓子里挤出了两个字。
    她哭道:“清羽。”
    ☆、第42章
    窗外的夜色浓得跟墨汁一般稠腻, 薛令仪捂着胸口,心疼地几乎不能呼吸。她的孩子,她的清羽, 这辈子,她终于又见到他了。
    一步一步的, 薛令仪走得极为缓慢。然而她的心早就飞了过去,只是双腿却沉重得好似绑了几千斤的沙袋,用力地抬起来,却怎么也抬不动。她的眼泪一直流着, 就没有片刻的停歇,眼泪不断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伸长了手臂, 不断地哽咽。
    只是相比于薛令仪的激动, 颜清羽却异样的害怕,躲在身侧女子的背后,用力抓紧了她身上的衣料。
    心里虽不能接受,万分的难过,可薛令仪早已经猜到了如今的情况。他们分开时候清羽才三岁大, 如今五年过去了,他又哪里能记得她这个亲娘呢?
    可是心里想得通, 眼泪却不断往下落,薛令仪止住了脚步,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你不要躲了, 我不过去就是了。”说着,抬眼看向清羽前面的那个女子,却是赫然一愣, 惊住了。
    那女子也在打量薛令仪,如今视线相对,登时面露喜色,啊啊了两声,眼泪便也落了下来。
    仿佛巨锤砸在了脑门上,薛令仪只觉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是芍药吗?那个肤白眼润,容貌清丽,好似春日里花朵一般的芍药吗?
    薛令仪急速地喘了起来,几步上前拽住了那人,泣不成声道:“你是芍药?”
    芍药先是一怔,而后飞速点头,泪水黏在她起伏不平的脸庞上,最终都汇入了嘴里,苦涩如黄连,叫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薛令仪情不自禁地用力,紧紧抓住了芍药的腕子,忽的尖声叫了起来:“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是他!是他做的对不对?”
    芍药的眼泪滚瓜似的跌落,薛令仪痛苦地就揪住了前襟。
    如灵几人只看得惊心动魄,魂不附体。
    “娘子。”如灵上前扶住了薛令仪,忧心道:“你先缓缓,先缓缓,好歹念着肚子里的孩子呀!”
    芍药虽是悲喜交缠,巨大的痛苦和巨大的喜悦叫她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眼睛看着薛令仪高挺的肚皮,反手抓住了薛令仪的手。她想要说不要激动,肚子里还有孩子,可她的舌头被那个姓吕的割掉了,她只能啊啊啊啊的狂叫着,眼睛里,是不言而喻的惊慌焦急。
    薛令仪强忍着巨大的痛苦,伸手在芍药脸上慢慢摩挲着,一寸一寸的抚摸,只觉悲怆又在心口蔓延翻滚。
    芍药,这是芍药啊,脑中犹自记得当初头回见面,便被这丫头光洁鲜艳的面容惊住,可如今呢,那细白如玉的脸上,是火燎过后的痕迹,千疮百孔,不忍相看。
    “是我对不住你。”薛令仪哽咽着,勉强说了这么一句,抬手拂过脸颊,她只觉再多的言语也无法弥补,她在芍药身上犯下的罪过。
    芍药却是缓缓摇头,手上比划着,嘴里不自觉啊啊叫着。
    薛令仪看不懂手语,但是却心知肚明,芍药是要告诉她,她没事,叫她不要为了她伤心。
    可如何能忍住不伤心呢?
    薛令仪正痛苦不堪地咬着唇,却听得一阵锁链轻响,她闻声看去,却是清羽慢慢从芍药身后走了出来,伸手揪住了芍药的衣襟,叫了一声:“姨。”眼睛却望向了薛令仪。
    陌生的声音听得薛令仪一颗心都碎了,随即,她的视线滑落,在经过某一处的时候猛地一滞,而后面如死灰,死死盯住了那一双揪住了芍药衣袖的手。
    瘦骨嶙峋,布满了各种伤口,而在那双细弱的腕子上,是用火金石打造的镣铐,沉甸甸的坠在上面,好似尖锐的刀锋,狠狠戳在了薛令仪的眼珠子上。
    她猛地扑将过去,本来臃肿的身子却意外的灵活,一双手死死攥住了颜清羽的手腕,出乎意料的力大无穷。脸色苍白得吓人,一双眸子将颜清羽死死瞪住,瞳孔里翻滚着红色血浪。
    薛令仪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疯了一般的将眼睛凑近了去看,那镣铐显然在这孩子的手腕上有些年月了,腕子上有一道灰色泛黑的印子,向肉里凹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