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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忽的在圆桌旁停下脚,锤子一样的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震得上面的茶碗水壶俱是一响,床上的颜清羽受惊醒来,瞪圆了眼睛看着帐顶,忽的张开嘴嚎哭了起来。
“娘——”他孤狼嘶鸣一般地尖声喊叫着。
曹凌回头看了一眼,芍药已经慌张地扑将过去,虽是口不能言,可仍旧轻轻的哼着不知名的调调,哄着床上受惊哭闹不止的孩子。
被褥皆被扔在了地上,榻上的孩子瘦骨嶙峋的模样全都印在了曹凌的眼中。他看着那弱小的人儿,忽就想起了当年的他。失去了母亲,虽然还有李嬷嬷在身旁一心一意,可这世上,又有谁能够真正取代了亲娘呢?
好多年不曾再红过眼的曹凌鼻尖微微发酸,他没有上前再做打扰,转身轻手轻脚出了门去。外面正是夜色深浓,抬头看着穹顶,一轮皎月恰如当年。
曹凌轻轻地喘气,那一年他五岁,他的母后躺在辉煌锦绣的床榻上,在他的哭泣中,渐渐停止了呼吸。
罢了——
曹凌忽的瞪大了眼,长长地喘了口气。本就是明娘的孩子,说破了天,那也是割不断的血缘亲情。
罢了!罢了!
曹凌大步从台阶上走了下去,心头的酸楚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浓浓怒火。
循着蛛丝马迹,曹凌已然猜到了,那回在陇翠山庄,十有八九,明娘和那个姓吕的是见过面了。该是那个夜晚,那个他等候许久,吕云生才从外面转回的夜晚。说什么月色甚好,说什么景色宜人,全都是假话。
曹凌大步走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几乎要从肺腔里喷将出来。
芍药好容易重新哄睡了颜清羽,在床沿上静静坐了一会儿,还是起身出了门去。踏着夜色,她去了薛令仪的院子,彼时薛令仪还没睡,正靠在床头,心里想着清羽。
和儿子分开了五年之久,他俨然已经把她给忘了,他又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又因着高烧,脑子也不机灵了……
想着想着,薛令仪不禁心酸上头,抿抿唇,抽了抽鼻子。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水渍,薛令仪想起来,今个儿一整日,曹凌还没来看过她呢!
心里有些酸涩的难过,又有些不安的心惊。
薛令仪自然不愿意同小贞娘分开,可清羽她却不能再次离他而去,只是不知道曹凌究竟会如何安排了他们。最坏的结果,又会是什么呢?薛令仪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
“娘子,芍药姐姐来了呢!”如灵轻声说道。
薛令仪抬起眼皮,就见芍药从外面疾步走了过来,瞧着脸色不好,神色也很是慌张不安。
“出了什么事情?”薛令仪忙坐直身子,有些着急道:“可是清羽如何了?”
芍药忙啊啊着摇了摇手,又接过如灵拿来的沙盘,在床边儿坐下。
薛令仪耐心地看着芍药飞快地写了抹,抹了又写,一颗心渐渐沉重,不安,然后又渐渐麻木。
等着芍药停下了飞速滑动的手指,抬起脸不安地看着薛令仪,薛令仪浅浅地笑道:“莫急莫急。”又无力疲惫地叹了口气:“该知道的,总是要知道的,瞒是瞒不住的。你说了,总比我亲口说的强。说了便说了,没什么好后悔忧惧的。”
芍药却清楚这并非是薛令仪的真心话,将沙盘搁在一旁,轻轻握住薛令仪的手,一双水光清润的眼眸,担心焦急地看着薛令仪。
当初的火势一定很大,不然,这张脸也不会烧成了这样子。
薛令仪看着芍药犹自清澈仿佛清水般眼睛,轻声问道:“当初那把火烧起来的时候,你肯定很害怕吧!”说着轻叹道:“清羽他,一定更害怕了。”说着鼻尖酸楚,眼底泛起水光:“可我那个时候,却不在你们的身边。”
芍药手上轻轻用力,薛令仪感觉到了她的力量,脸上绽出笑来,说道:“你莫要因为说出了这些事心里难过不安,你们来了,这事儿总是要瞒不下去的。早说晚说,都是得说。再说了,你也是为了清羽。你这样做很好,清羽若是有个好歹,以前我还能活下去,如今,我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芍药心里明白,静静看了薛令仪一会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晚曹凌没来找薛令仪,薛令仪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时候才知道,她竟是盼着曹凌能来的,能来和她说一声,他能容了她的一切,一如以前的待她好。
曹凌此时却是睡在书房里难以入眠。探子已经放出去了,吕太尉吕云生的后宅里,曾有有一个姓薛的女人,这个女人,很得吕贼的喜欢。
心里立时泛出恼怒来,曹凌用力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想起了明娘来,心里又渐渐涌出了一些酸楚来。这些年来,明娘她,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头吧!
然而这一夜,曹凌终究还是留在了书房里。
等着第二日曹凌终于忍不住,还是抬脚去了薛令仪的住处时,颜清羽也在。
院子里一片悄寂,曹凌立在大门处,听远远的卧房里,传出了敲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