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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只不过坊间断袖传闻疯传,连个杀手都知道他的事,宰相怕是不见他都印象深刻。
    陈殊淡淡地看了眼,也不做辩驳,取了衣服回房换上。
    刘伯在外等候,不过一刻,便见一人从房间走了出来。那人此时一身素雅淡色长衫着身,银丝隐隐若现,衣袖、领口处暗红烫金翻边,一条银边腰带草草系在身边,配以红色流苏翡翠,整个人高挑颀长,衣随人动,翩然踏出房间,竟让一向都认得林辰疏的刘伯恍了下神。
    他原本觉得大少爷过于女气,担不起一家门面,没曾想林辰疏回来后却如同换个人似的,气质浮于男人阳刚和体态轻柔之间,而今换了衣服之后,原本的柔美竟然有一种齿白唇红,顾盼生姿的感觉。
    只是衣服穿得随意,连腰带都没系紧;头发散乱,连发髻都没有竖好。
    “大少爷,我帮你理理。”刘伯见状,连忙上前替林辰疏整理样貌。
    古代衣服繁复,且又讲究层次,陈殊自己并没那个天赋,只让管家自己折腾。
    刘伯又细心地给陈殊处理了细节,亲自动手将林辰疏的青丝挽起,竖好发冠后,他眼神露出一丝惊艳,又给林辰疏抚平衣服上的折痕,这才停下恋恋不舍地停下手上动作:“好了,大少爷这就好看多了,此番前去定能引博得宰相和太尉的好感。”
    要博得这二位的好感怕是天方夜谭,尤其是后面那位。
    “走吧。”陈殊扯了下唇角道。
    刘伯连忙应了声,大概是见到养眼之人心情不错,他很快乐呵呵地搬着准备好的大小盒子礼金,跟着林辰疏离开林府。
    第9章 好巧
    不过一会,陈殊到了中书省官署前。
    中书省是当朝拟定国事之所。当朝国号为“厉”,朝廷内设中书、尚书、门下三省,国政皆由中书拟定、门下复核、尚书执行。而科举一制正是由中书最先决定,每年开榜后,厉朝进士皆会前往谢恩主考,再由主考领进中书,拜谢当朝宰相。
    一些进士中榜之后将会分授官职,或留京城,或分至下县为官,有的终其一生大概就只能见一次这样的大人物,是故不少人早早到来,翘首期盼。
    进士们候场间,却瞥见一个穿着浅灰色的人影慢步走来,偏偏身形出众,平肩窄腰,又有翻领红边点缀,引人注目。
    新晋的进士们不由得愣了愣,下意识地往那人身上看去,却见那人模样白白净净,容貌秀美,不是林辰疏是谁?
    “那个断袖来了。”
    “这厮怎么这幅打扮,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
    “呵呵,毕竟是林和鸣的儿子,有几分臭钱,就来玷污斯文。”
    进士中有人三三两两地讨论着,陈殊恍若未闻,只是一个人慢慢地走到前排,在自己的榜眼位置上心安理得地站定,留给一众进士一个背影。
    “……”
    进士们见此人毫无羞耻之心,不由得无语,只恨苍天无眼,居然让这么一个人中榜,还是个第二名。
    和这样的人同为一届进士,当真是脸面无光,扫了兴致。
    比陈殊早到的状元李邺之见陈殊过来,也微微僵硬,显得不大自在,幸而他身后的几名进士都久仰他的名声,特地过来和他攀谈,他这才稍稍缓了些尴尬,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陈殊也不在意,他只一个人站着似在思索什么,直至主考官前来,他才略微回了下神,跟着旁边的李邺之一样向考官行礼。
    状元李邺之向考官谢恩的时候,主考官面带微笑;林辰疏向考官谢恩的时候,明明是一颗青葱白玉好模样,主考官脸色还是僵了一下,等到第三位探花郎行礼,他的笑容才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之后,主考官便带众进士入中书省参拜宰相。参拜之时,宰相隔着门帘,似在翻看书籍,人形并看不真切,陈殊见了一眼,便放弃原来的想法,只是仿着李邺之的模样作了个揖便离开了。
    刘伯已经在官署大门外等候多时,见自家的少爷走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大少爷,怎么样?”刘伯闻道。
    陈殊想了想进场之时一众人恨不得在他眼睛里盯个洞出来的场景,最后还是微微一笑道,“还行。”
    “那就太好了!”刘伯恭维道,“我就说大少爷今日打扮,肯定能引人注目。”
    陈殊:“……”
    过堂一事已经结束,接下去便是一群进士文人游街宴酒。陈殊并不感兴趣,也没人愿意喊上他这个断袖,刘伯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提议带陈殊前往齐府。
    去齐府的事情也是林和鸣特地交代过的重中之重。
    陈殊眼睛微微眯了眯。
    刘伯不给陈殊回绝的机会,二话不说直接将马车赶至齐府后门。
    马车的轱辘与马蹄慢慢地停了下来,刘伯怕林辰疏生性胆小,做不来这种勾当,便先行“吁”了一声,跳下马车,自去敲开齐府的后门。
    也就在他敲门之际,门外又有一辆马车行来,在林府的马车边停下,不过一会儿,一人穿着绣云红衫,从马车上小心翼翼地掂着脚下车,随后又从车厢里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来。
    此时陈殊正好撂下帘子下车,一抬眼间正好和对方视线撞上。
    “……”
    “……”
    身着红衫的人拎着盒子的手僵了一下,随后连忙退了一步,将盒子藏在身后:“林、林辰疏,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殊看着眼前的人一眼,随后从马车上轻巧地跳下,他从车内拎出两个更大的礼金盒子。
    红衫人:“……”
    他的比他小。
    红衫人的脸一会青一会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之前刘伯敲的齐府后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个家丁查看。
    “齐老爷府上,请问有什么事?”家丁问道。
    刘伯本来准备好说辞,只是现在忽然出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外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红衫人也尴尬得不知道要怎么启口。
    最后还是陈殊的声音稳稳地响起:“我们是新科状元李邺之、榜眼林辰疏,今天特地来太尉府上,想巴结你们家老爷。”
    红衫人:“……”
    刘伯、家丁:“……”
    这红衫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还和林辰疏一道过堂的新科状元,李邺之。
    李邺之也没有去游街宴酒。他特地找了个人少的时间点来齐府拜访齐康,想借着齐康和齐太尉套套近乎,日后好方便自己在朝中落脚,却没曾想居然会在此处遇到林辰疏,还被对方看穿了。
    看穿也就罢了,居然还说出“巴结”这种难听的词语。
    “不、我不是……”李邺之连忙回道。
    “你不是来送礼金的?”陈殊看了眼李邺之后面怎么藏也藏不掉的盒子,遂改口道,“那劳烦通报一声,就只有我一人前来巴结。”
    李邺之:“……”这断袖怎么这么讨厌!
    李邺之嘴角抽了抽,很快冷哼一声:“我是来找齐公子的。”
    家丁犹豫地看了两个人一眼,这才回府上递消息。
    李家的人和林家的人一同站在门外等候,各无言语。李邺之等了一会儿还没见齐府动静,不免多看了身边的林辰疏一眼,只见对方倚着墙,一身浅淡长衫红色点缀,又有银丝透光闪烁,模样倒是别致。
    这个断袖静静而立,显得出奇得心平气和,那双眉眼微垂,似乎在敛目养神,细密的睫毛覆下淡淡阴影,模样既带了点女子的柔美,神情肃然得却像个男子,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竟然有说不出的俊丽……
    忽然,林辰疏的眼睑抬了抬。
    我在想些什么?!
    李邺之被刚刚自己对林辰疏的想法赫然惊到,连忙回神。
    也就在他回神之际,原本关闭的齐府后门又被打开了,家丁请李邺之、林辰疏二人进府,一路带着人来到后院一处凉亭。
    凉亭上,一人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连忙回头,目光扫过站在府门口的两位,他在林辰疏的身上顿了一下,随后赶紧移开,目光最终落在李邺之的脸上。
    “李公子,你来了。”凉亭上的人是之前曾经和李邺之一起去看榜的齐康。
    李邺之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招呼。他二人本来就认识,说起话来没和林辰疏那样生疏,聊了几句后,李邺之便试着问起齐太尉的事情。
    齐康脸上露出一丝歉然:“家父门前有事,此时抽不出身来,只得我先行来招待你们。”
    “哪里的话。”李邺之闻言微微一顿,自知以自己的身份要见齐太尉肯定没有资格,只好拿着手中礼金递与齐康道,“这是我们李家铺子最近收购的砚台,特地拿给伯父鉴赏。”
    “邺之真是客气。”齐康说着,收下礼金。
    他平时代父亲接待门客并不只李邺之一人,所收受的礼金也数不胜数,可今日收起礼来的时候,齐康只觉得脊间一股不适油然而生,他终于忍不住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林辰疏。
    被一个明明应该死掉的人盯着,怎么可能舒服得起来。
    齐康默默咬牙,却见林辰疏的目光其实并不在他身上。这个该死的人此时正坐在凉亭边,看着池中的锦鲤游来游去。
    细白的脖子,绯红的唇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齐康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林辰疏身上的某种东西刺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
    李邺之见齐康收了礼金,心中稳了大半,也跟着将目光移到林辰疏身上。
    感觉到身上的目光有些沉了,陈殊这才回头,他看了齐康一眼,也跟着将自己手中的礼金递了出去:“既然太尉不在,那我的这些也先放在这吧。”
    “……”李邺之、齐康看了眼两个礼金,又看了眼林辰疏。
    “我走了。”下一句,林辰疏也是言简意赅。
    “……”李邺之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这礼送得如此敷衍了事。
    齐康也是一愣,随后他的目光锁住林辰疏转身的背影,忽地叫道:“林辰疏,你等一下!”
    林辰疏的脚步没有停。
    齐康忽地伸手,一把抓住林辰疏的手臂,强制拉过对方,皱眉道:“林辰疏,我说了让你等一下!”
    他的举动突然,唬了旁边的李邺之一跳。
    “什么事?”被齐康拉扯,陈殊自觉不能马上离开,只得转过身,看着齐康。
    陈殊的模样还算平和,一如在学堂的时候。齐康停顿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哑声道:“林辰疏,你还记得那页书签吗?”
    “书签?”陈殊在脑中搜寻了一下,很快笑了起来,“你还留着?”
    “……”
    看到林辰疏的笑容,齐康微微一愣。
    “齐公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林辰疏的话再度传来,“林老爷还等着我回去复命,我得回去交代完成任务了。”
    齐康只得松开手。
    林辰疏表现得天衣无缝,他到底是不是死而复生,根本无从查起。
    现场唯有李邺之在旁边一脸像是吞了胡桃的模样,他看看林辰疏,又看看齐康,只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
    可林辰疏分明是个断袖,他是怎么勾搭上齐康这条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