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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停滞。
沈怜却发现,他仍在这个科室里。
地上的三具尸体还倒在血泊里,只不过血迹已经干涸。那两个婴儿也在这个科室里,却把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沈怜顺着他们转头的方向看去。
那儿多了两个人。
他之前在见到的那个医生,和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一边注意着两个婴儿的动作,一边观察这两个男人的瞳孔。
那两个婴儿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澄澈,很亮很透,像是最美好最纯粹的宝石。
刺耳的声音同时响起!
像是把指甲刮黑板的声音、尖利金属摩擦地板的声音混在一起,同时扩大了无数个分贝!
毛骨悚然。
沈怜开始耳鸣,大脑内满是焦躁,眼睛似乎没有了焦距。他想捂住耳朵,可是一只手缠着绷带,另一只手拿着电锯,他凭着仅有的一点清明,更加用力地握着电锯,苍白的手背青筋暴起。
尖啸的声源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
一个又一个婴儿从各种地方爬出来,把一个又一个的血淋淋的皱巴巴的脑袋转向医生和年轻人站立的地方。
沈怜甚至能感受到他们冲天的怨气与微弱又强烈的意识。
“那个人穿着白大褂……”
“那个人穿着白大褂……”
“那个人穿着白大褂……”
“那个人穿着白大褂!”
那些婴儿向着郑清扑过去,郑清又一次踹开门破门而出,后面的婴儿穷追不舍!
他们很快离开了这个地方,带着郑清渐渐微弱的奔跑的脚步声。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的死劫在这里。
而那个年轻男人,还留在这个科室里。
沈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便向沈怜露出了一个笑,像春山,很柔和。
他的瞳孔是收缩着的。
他的一步一步地走向沈怜,带着那种出现在男人脸上极不合格的、尽显女气的柔和的笑。
沈怜依旧面无表情,任他向他靠近。
那“人”便慢慢伸出手,抚向了沈怜的脸,一片肌肤一片肌肤地摸下去。
他的手便滑到了沈怜的颈动脉窦──一个致命的地方──掐了上去。
沈怜扔掉了手里的电锯,也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这是他来到这个医院后的第一个笑容,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内心阴郁的人,会露出那种无比和煦,濯濯如春月柳的笑。
那只鬼歪了歪头,似乎在疑惑这个人类竟然没有反抗。
静默,很长时间的静默。
那只鬼并没有掐下去。
“嘀──凌晨五点整,新手村任务结束。参与玩家12人,存活人数3人。”
一切都结束了。
沈怜躺在虚拟空间的大床上,回忆着自己的推断。
那只“鬼”先是附在了那个女高中生身上,那个女高中生的同伴杀了她,她身上的“鬼”便附在了她同伴的身上。
当他再次见到那只“鬼”,那只“鬼”又附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主要是当时那两个女高中生的情况让沈怜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只鬼需要别人“杀死”他,他才能杀死那个杀他的人并进行附身。
也就是说,那个叫冯媗的女孩在被附身之前,可能杀过另一个人,而那个人身上有“鬼”。
于是沈怜选择不动手。
他不“杀死”他,他便不能杀死他。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12个人不互相残杀,这只“鬼”的杀伤力为0。
这只“鬼”,考验的仅仅是人性。
“嘀──亲爱的玩家,恭喜您成功通过新手村任务,您有机会在系统商场进行随机选择商品。”
沈怜的面前出现了虚拟面板,上面有手枪、氰化钾和医疗包。
三样东西只能选一样吗?
沈怜他选了氰化钾。
“嘀──系统随机生成程序,最新副本启动──请玩家完成系统指定任务,若未能完成,系统判定玩家死亡。”
“嘀──最新副本,现代都市。”
“嘀──系统任务──随机时间,随机地点,随机派发。”
沈怜:……
槽点太多竟不知从何吐起。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光线在此刻冻结了,死亡了,如幽灵一般。”这句话出自赫胥黎《美丽新世界》。
第8章 艾米莉.狄金森(一)
〔我的脑海中,进行着一场葬礼
悼念者络绎不绝
不停地走着,踩踏着
直到仪式的氛围渐浓〕
“唉,沈怜,你知道吗?”前桌的小胖子神神秘秘地卖着关子。
沈怜收拾著书包,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很是配合地问道:“知道什么?”
“我们学校……死人啦!”小胖子压低了声音,凑的更近了。
沈怜没什么反应地“哦”了一声。
不死人才有鬼了。
“在后山小树林里发现的……那个惨哟,身上全是脚印……脸都看不清啦……”
小胖子眉飞色舞,绘声绘色,仿佛亲眼见过似的。
怎么说呢,标准的吃瓜群众嘴脸,就像村里长舌的七大姑八大姨,嚼着“今天村东头的赵老汉摘了钱家的两颗柿子,昨天村西头的孙寡妇家领进了野男人”这样的舌根。
也像是呼朋伴友抢着去看砍头枪毙的中国式看客。
沈怜背上书包,拉开椅子,诚恳地对小胖子说:“我觉得你应该真诚地祈祷逝者安息。”
小胖子愣了一下,就这么看着沈怜出了教室。
少年身姿挺拔,腰细腿长,逆着光的背影看起来像是标准的言情剧男主海报。
小胖子愣愣地看着逼格极高的沈怜,再看了看自己肉乎乎的手,往嘴里塞了一颗巧克力。
“什么玩意儿……”
沈怜看着镜子里略显稚嫩的自己。
他回到了高中。
之前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很正常,社会安定、人民富足、校园里也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一切都是那么的文明、有序。
直到今天发现的这场命案。
警方封锁了后山,学校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发现尸体几个学生也获得了保送大学的机会,皆大欢喜。
沈怜想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但他扯出的笑容依然是和煦的、令人如沐春风的。
他颇有些自我厌弃地皱了皱眉,板起了一张脸。
镜子里的他依然笑着,像是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他。
那个他微笑着冲了一杯藿香正气水,然后就着水喝了几片头孢,再给自己灌了几瓶酒;那个他微笑着在酒里放了几片安眠药,仰着头喝了下去;那个他微笑着嚼着一把苦杏仁,却被恶心得反胃;那个他微笑着割着手腕,从医院的窗子跳下去。
那笑容不仅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