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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冬衣。
    他蓬头垢面地走在街上,想打听一下王宫在哪个方向,却看到沿街的枯树上贴着告示。
    那上面说王为他心爱的妃子寻亲,寻两个失踪的兄长。
    他揭了告示,准备找郑清他们会合。
    画皮鬼挑着另一个女人的下巴。
    那女人面容清丽,我见犹怜。
    她用尖利的指甲划着她的脸:“这是一张不错的皮囊呢。”
    那女人竟然还笑得出来。
    画皮鬼便撕开了自己的皮。
    妃子看着面前青面獠牙一看就不是人的东西,愣了一下,紧了紧自己雪白的大氅。
    “为什么要找上我呢?”她问。
    画皮鬼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不怕呢?”
    妃子又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凌迟,炮烙,车裂,我什么没见过?你只不过是撕开了自己的皮。”
    画皮鬼披上人皮,也露出一个笑,似乎是暗暗与这个妃子较劲,看看谁笑得更美。
    她回答了她的问题。
    “一个英俊漂亮的小相公托我杀你哩。”
    那妃子低眉思索道:“唔,我早年进宫,也没惹什么桃花债啊。”
    画皮鬼道:“谁知道呢?”
    妃子撑着脑袋,漫不经心地道:“那我是不是要死了。”
    “怎么会,”画皮鬼道,“小相公本来说好要把心给妾的,可惜一个姓郑的家伙给了我一张符跟我换。”
    “我虽然答应他了,但我还是气不过啊,我想要小相公的心。”
    妃子感兴趣道:“哪个心?”
    “你管不着,”画皮鬼瞪了她一眼,“你不能出现在宫里了,我给你另寻个地方过活吧。”
    妃子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画皮鬼想着那两个家伙都曾经对她说过“人比鬼可怕”这句话,又笑了出来。
    呵,还是天真呐,人比鬼可怕?
    鬼也是人变的啊。
    第34章 蒲松龄与干宝(十七)
    沈怜跪在地上吹一支竹笛。
    这是他第一次下跪,跪一个将死的人和一只已死的鬼。
    那只鬼柔弱无骨地倚在人身上,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怜。
    “小相公的笛曲从何而来?”
    沈怜低眉顺眼:“幼时父亲教的。”
    鬼急切地站起,语气颤抖道:“小相公可还有幼时记忆?”
    “只记得小妹酷爱丹青,尤善人像。”
    那只鬼再也忍不住,提着裙角飞扑过去,珠泪盈盈。
    她搂着失而复得的兄长,不顾形象地崩溃大哭。
    沈怜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兄妹俩哭作一团,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王看着这一幕,舒了一口气。
    他终究没有失信于他的姑娘。
    待一人一鬼平静了些,沈怜颤抖着问:“大兄呢?”
    语气里有一丝担忧,一丝期待。
    画皮鬼破涕而笑:“前些日子寻到了,现在约摸在茶馆喝茶呢。”
    沈怜拍了拍胸口,也露出一个笑:“我们兄妹三人,终于见面了。”
    王识趣地走出去,给刚刚相认的兄妹留出一些空间。
    于是“兄妹俩”迅速收起了脸上的笑与泪,收回了拉着的手。
    沈怜坐在华丽的地砖上,问道:“那个妃子死了吗?”
    画皮鬼也坐在地砖上,把玩着头饰上的流苏:“死了。”
    于是画皮鬼凑近沈怜,眼神危险暧昧:“那么小相公什么时候兑现承诺,把这颗心送给妾呢?”
    沈怜解开了外衣,把里衣拉下来。
    他的动作很慢,让这里的气氛更加旖旎。
    他拉着画皮鬼冰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画皮鬼倾国倾城地笑。
    “人的心,还是这么暖啊。”她眼神迷离。
    沈怜看着画皮鬼放在心口的手,只要轻轻用力就能取他性命的手,也笑。
    “你终于笑得好看点了。”
    “怎么说?”
    “你以前也笑得漂亮,只是没有温度,和那个姓郑的家伙一样,看着就虚伪。现在,多灿烂啊。”
    “那是因为我现在很欢喜,发自内心的欢喜。”
    他现在衣物散开,头发凌乱,却笑得像个孩子。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奇异的、矛盾的魅力。
    画皮鬼忍不住,在他锁骨上啄了一口,留下了一个带血的痕迹。
    沈怜捂住脸笑:“你不光要我的心,还要我的身?我整条命都是你的了。这身皮囊也不错,挖完心还可以把皮扒下来。”
    画皮鬼扯住沈怜,却给他系上了外衣。
    沈怜躺在地上,疑惑地看着她。
    “不要你的心了,给我立个牌位就行了,上面写张氏婉娘。”
    “你这种奇怪的家伙啊,活着比死了有趣。”
    说罢,她施施然出了屋。
    沈怜躺在地砖上,手垫在脑袋下,看着雕的梁画的栋。
    衣服乱着,头发也乱着。
    直接把进来的小宫女吓了一跳。
    “公子……你怎么了……”
    沈怜扭过头看着她:“姑娘能帮我找一根桃木吗?谢谢你。”
    小宫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沈怜只好换了一个说辞:“找根桃木给我,快点。”
    小宫女磕了个头,诚惶诚恐地跑出去。
    第35章 蒲松龄与干宝(十八)
    沈怜仍然披头散发地坐在空空荡荡的宫殿里,拿着刨子刨木屑。
    他做得很认真,手指还不小心被刮了个伤口。
    那块木板渐渐平滑。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画皮鬼那厮只告诉了他名字,连生卒年月也没告诉。
    他想了想,就只从上往下写了“张氏婉娘之位”这几个字。
    然后在右下角写了供奉人──也就是他的名字。
    格式惨不忍睹。
    他看着这个简易的牌位,歪了歪头。
    “太粗糙了,”他想,“应该再改良一下。”
    于是他又手忙脚乱地翻着一堆他不会用而且可能用不上的东西。
    他看着翻出来的墨斗、蝴蝶凿雕花凿、一堆平刃圆刃的刻刀,歇了改良的心思。
    本来是想死了让医生立英雄纪念碑的,怎么就没死成,还莫名其妙地帮死了的人立牌位?
    医生去茶馆干什么?
    画皮鬼俯在王的膝上,王抚着她散开的青丝。
    她乖巧得像一只猫儿,处处可怜。
    王幸福地叹了口气。
    她却想到了发丝凌乱的小相公。
    小相公脱了衣服,把她的手放在心口,躺在地上。
    小相公笑得欢喜。
    然后他捂住脸,像个孩子一样。
    她能感受到那颗在她手底下跳动的心脏。
    隔着一副皮囊,一层血肉的、跳动的、属于活人的心脏。
    好暖啊,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