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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家里人一道吃饭,早早定了饭店大号包厢。尹昱和父母,表姐一家人,还有表姐夫那边一家人,统共加起来十二个,热热闹闹坐了一桌。虽说都是近亲,平时也各忙各的,难得一聚。于是一桌人天南地北地谈,一顿饭的功夫,家长里短根本聊不完。
    这里面除了表姐的孩子和姐夫的侄女,尹昱算是最小的了。而按他的禀性,这种家庭聚会他一向是光吃饭不开口的。要有人一对一跟他说话,他才会回答。饭桌上谈到育儿问题,这国内留学热方兴未艾,两家人都在纠结该不该把孩子送出去。如果要送出去,又该什么时候送出去。外头林林总总的项目那么多,从小学三四年级,到硕博研究生,花样百出,都不知道该怎么选。
    表姐是觉得,孩子必须得送出国见世面才行。不能太晚,不然思维模式早已定型,出去之后要调整也辛苦。也不能太早,中华文化的积淀不可少。那么高中出去差不多是最好的时机,大学也行。在这基础上,还得依据个人情况挑最合适的路。
    另一家人也想着送孩子出去,却多半是出于跟风心理和竞争压力。一头又担心,孩子出去了没人在身边叮咛管教,放纵堕落,最后落得高不成低不就的境地,留学几年的开销也是白费。对了,费用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长辈们则都是希望小孩在近点的地方念书。国内有什么不好?光是吃就已经打败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国家了。民以食为天,出去的没有哪个不曾因为饮食而追悔莫及的。要是留在国内,家里人也能四处照应,早早的就能安居乐业。再说现在留学人泛滥成灾,海归早就不值钱了。这么多年在国外,国内又没点人脉,回来也难落脚,还得靠父母打点。
    表姐反驳道:“说什么海归海归的,出去了又不一定要回来。”
    一听这话,姑父面露愠色:“出去了当然要回来。父母长辈都在国内,又是独生子女,不回来谁给养老?”
    此话一出,尹昱心道不妙。这是表姐和姑父之间老生常谈的一个问题。姑父觉得孩子长大了,就得留在身边为父母养老,行子女的义务。表姐就是因为背负这样的观念长大,不想让历史重演,决意要让自己的孩子拥有选择,行其所行,体味到人生乐趣。
    他俩要再说下去,估计又得吵起来。不过,应该是看在过年的份上,表姐让了步,没有再反驳。
    姑姑倒是说:“要是出了国,总是一个人在外面,多辛苦呀。你舍得吗?我都舍不得呀。”
    表姐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当然舍不得啊。但有时候为了孩子好,得狠狠心呐。我当初就因为没有出去的机会,错过了太多,不想再在孩子身上重蹈覆辙了。”
    “又来了。”
    姑父放下筷子。
    “橄榄屁股坐不稳。就你一天到晚想着要出去。你那时候有多少人想出去的?你自己想想周围人,有哪一个像你这样野的?”
    这回表姐忍不住了。
    “这和其他人什么关系?我自己觉得留学对我的发展有利,去管别人干什么?”
    “你觉得?你这就知道出去是好事了?崇洋媚外。你问问小昱,他有觉得出国好吗?他有像你这样一天到晚想着要抛下父母,一个人跑出去的吗?”
    尹昱就这么被“别人家的孩子”了。
    表姐的目光,紧接着全桌人的目光像军舰上一排高射炮一样扫过来的时候,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一块牛柳,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尹昱,你想没想过出去的事情?”姑父问他。
    “他从小到大没什么这方面想法的。加上本来成绩也好,国内选择就够多了。”母亲在一旁笑吟吟地说,“我是觉得成绩好的话,适应国内的环境,在国内呆着就可以了。”
    尹昱看了母亲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姑父却仍在看他,等他亲自回答。
    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表姐知道。应该也只有表姐知道。而表姐肯定会尊重他,让他自己回答。只是,他回答是或否在此刻已不重要了,总有一方要被得罪。
    因此他放下杯子,缓缓地说:“这个看个人吧。
    “现在问我们两个,有没有过出去的想法,也没有意义了。早过了年纪,时代也不同了。还是与时偕行,把重心放在下一代身上吧。”
    一触即燃的争吵,被他语调里的风平浪静给缓了过来。加上姑姑也在一旁劝,说这种事情回家再讨论,表姐和姑父就没再争下去。一桌人继续吃饭,起初气氛还有些僵。过了一会儿,也就回到了之前的热闹。
    吃完饭回家,表姐还给他打了只电话。他正好在遛狗,就在安静的小区里边走边讲。表姐说,想为饭桌上的事情道歉。家里的纷争,不小心就把他给卷进去了。
    尹昱一听就笑了。怎么这都要道歉。也太见外了。
    姐姐说,出国的事,当初不也是你心里的一道坎吗。
    尹昱没有回答。
    虽说人人都祈祷着大考临近的时候别发生什么事,影响考试状态,但要真的碰上了,也只能听天由命,尽力而为。中考的时候外婆过世,高考的时候父亲又生了场大病。好不容易发挥还算正常,可以报医学院,母亲欣喜若狂,说未来总算定下来了,可以多陪陪家人了。
    一句“妈,我想出国”,如鲠在喉。
    “我饭桌上也说了,现在想没意义。”他说。
    再是一笑,道:“都十多年过去了,早就不是道坎了。”
    “你是无所谓。”表姐叹了口气,语气松下来,“你甥儿的未来可是在我手里呀。我觉得要真考虑出去,该要绸缪起来了。最近我也在问身边人有没认识在国外的,想了解下大方向,不知道现在环境怎么样……”
    说了一些思路,又问:“诶,你有认识在国外的人吗?或者出去留过学的。我身边挺少的,是不是初中同学里出去的比较多啊?你还有联系吗?”
    尹昱沉默了一会儿。
    “对,普高毕业出国的很少。但我初中同学联系不多了。”他一顿,又说,“我去帮你问问吧,过两天有个高中的同学聚会。”
    “行。谢谢了啊。”
    “又见外了。”
    之后两人再聊了些有的没的,就挂了电话。尹昱回到家,给金毛洗爪吹干,开电视看春晚。倒不是真要看,只是放着声音图个气氛。
    零点的时候,拥着爱犬蹲在落地窗前,遥望远处夜空中升起的花火,一丛丛竞相开放,如星彩流散,转瞬,便融进浓厚的夜里。
    年初六晚上,同学聚会在市内一家颇为高档的酒店举行。估计都知道这次声势浩大,前前后后来了有百来人。这里面有人——尹昱还不知道是谁——是这家酒店的总经理,特地包下了一整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