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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齿自己。
自打那回大公子对她说“卿本佳人”,何宓便知大公子都知道了。自那以后,她的心灰了大半,整日闭门不出,细细思量自己做过的是非,竟觉恍如梦寐,越想越害怕。
直到昨日见到那糕点,犹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下,把什么争胜之心都凉了。
何宓从前只想着与吉祥斗,竟不想,大公子眼明心亮,如何能容一丝污秽?而她为了一口傲气,居然舍本逐末,从了贼性。
三岁知千字,五岁背论语,那句最简单的“君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时隔十余年,居然连本带利还了回去。
知而不行,读书何益?
何宓泫泪叩首:“何宓真心知错,无颜再留侯府,只求公子给我一条生路……”
从侯府出嫁的雅姬有大好前程,可若中途被赶出去,必是因着德行败坏,再也无读书子弟问津。至于那市井男人,一般二般的不将如意,三流四流的不知什么之乎者也,更乐得作践下去,往后还有何希望可言?
她因她的才、她的傲做了错事,难道天地从此就不容得她的才、她的傲了吗?
穆澈微微叹气,“姑娘起身吧。姑娘是何儒之女,我本打算借言姑娘婚约已定,请何先生领姑娘回去,也算全你父女脸面……”
“公子!”何宓伏地不起,银牙咬出血丝。
她的娘亲打小指腹为婚,嫁给她父亲,可父亲只爱墨牍,并不解女子的小情小意,娘亲默默操持家事,尽力作一个体贴的妻子,却只有她知道,娘亲是苦闷了一辈子。
青梅竹马尚且如此,遑论盲娶盲嫁。要她一世不如意,还不如眼下剪了发去做姑子!
穆澈接着道:“但又想,姑娘眼高,若真逼得急了,未免有自戕之举,非我所愿。”
何宓抬起泪眼,与浅淡端正的视线相对,听得穆澈道:“倚南书庄现缺一名教习,姑娘若愿意,不算辱没才学。”
何宓怔了又怔,终于失声泣咽。
她何其蠢,又何其幸!
这样一个人,即使一面之见,数言之交,如何能不爱极?只是从此刻起,她不能再喜欢他了。
穆澈慈悯地看着眼前女子,“书庄前一任教习……是个极好的人,她曾经说:每个人都应有一次知错而改的机会。望姑娘此后待人待己,多费思量。”
何宓点头又点头,流尽了眼泪,俯首再拜。
——从来没有什么“珊沫糕”,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已。
处理完这桩事,穆澈欲回书斋把整理好的惟闻集做最后一次校对。才知道吉祥来找过他,问洛诵是什么事。
洛诵不好说,只道:“姑娘听说公子与何姑娘在前厅,似乎……”
穆澈嘴角微扬,“不大开心?”
“也不是。”洛诵回想吉祥当时的模样,这姑娘看着心细,却又不去钻那牛角尖,眉心总是脂玉般舒展无痕的,仿佛万事尽头到了她那儿,都能无计自解。
穆澈问不出究竟,便往院子里折,走了两步,忽然问:“你是在笑?”
跟在身后的洛诵神色如旧,只一双眼弯了半分,不知穆澈在前头,如何就知道了,当即道:“不敢。”
“少打哑巴禅,着你办的事都妥了?”
洛诵强忍着声:“公子如此急,还不许人笑了。”
……
琏瑚听见门响,开门见是大公子,连忙行礼。吉祥屋里头听见动静,忙将一张宣纸掖到身后。
穆澈已然轻快地走了进来,“写了什么怕人看?”
吉祥当他一时想不到自己,厌弄茶汤,无聊了研墨写几个字,撂下笔管起身,低低道:“我的字不好看。”
“无妨,现世间的字在我看来大都一样。”穆澈随逸地对面坐下,琏瑚奉一盏清水,而后退了出去。
穆澈抿一口水,抬头看吉祥。
女子面上粉黛未施,自然雪白,发间两枚冰箔流苏花钿,在这流火的天里愈显清凉。
他心里也跟着清了一清,低醇的嗓音慢慢纠缠唇齿:“住在此处数日,姑娘可还便易?”
吉祥闻言略略走神,隔了一许,轻声道:“公子在府中与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样。”
“是吗?”穆澈笑了,“我说过的话,姑娘都记得?”
吉祥不知怎么答。
她隐觉穆良朝今日的音里笑里,和从前不大一样,好似昨夜的酒还没醒。牢记着先前洛诵的忠告,吉祥学一段乖木头杵在那儿。
穆澈又笑问:“刚刚去找我了?可是有事?”
吉祥立志要做一名不闹腾的女子,拿捏分寸,惜字如金:“没什么。”
不过半日没见,怎么话还少了?穆澈轻摇山河扇,瞥见女子软舄上折损的海棠,目光动了动,循循诱她:“那为何不大高兴的样子?”
“啊?”
吉祥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并没有不高兴。她面前若有镜子,便会瞧见自己一张可爱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