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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严谨他也知晓,眼下情形,不由他不揽过来,只得道:“侄儿有罪。”
此言方落,屋外一声闷雷,蕴酿多时的急雨倾泄,转瞬濛起烟雾。
飞溅的雨花砸在廊下,一时也无人敢去阖窗。
屋里被雨声衬得静极了,卫氏深深看着她的侄儿,这锥心无力的一眼,仿佛喑夜无涯的哑浪。
那浪头越过穆澈,卷向积世的门楣,与檐外被云雨搅乱的青天。
暴风雨前的宁寂莫过如此。
下一刻的卫氏却非冲怒,只无比平静道:“齐房文烈,治家甚宽,待逃婢顽奴未尝嗔怒,良朝你,是要效仿吗?”
穆澈动容,祛袍跪倒:“侄儿不敢!”
——吉祥赶过来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情景。
那杆让她爱极的松竹一样的背脊,就在她眼前弯了下去。
撑伞的琏瑚不防姑娘突然停步,一个趔趄,一片雨箭打透吉祥的后背,琏瑚轻呼:“姑娘。”
吉祥没说话,也没动,有些难过地垂下眼帘。
她刚刚回府,便听大夫人叫她过去,又听闻叫了湘辰,来传话的姐姐神情隐晦,左思右想有些不好。
她只为湘辰带过一封信,架不住物以稀为贵,说了几次湘辰也不肯烧去,将心比心,吉祥只好由着她。
她估摸这一回是露了馅,一路上都在想该怎样说辞。
但她没想到,穆良朝会跪。
卫氏淡淡抬眼,分明看见了雨里发呆的人,一言不发地折身回内堂去了。
穆澈静了少许,起身后也见了她。
雨雾重叠,他却清楚地瞧见女子睑下一线粉红,似调皮女儿错弄了胭膏,无端多出的一分委屈。
收到贪墨名录也没烦恼的人,在此刻却感到一丝无可奈何。
伯母是讲理的。刚刚那一番,伯母不提吉祥一字,非但讲理,且是疼他,也正因如此,他才愧无余地。
治理家室,一味宽宥和软的确不行,母亲正因是这样的心性,才将管家的庶务托予长嫂。
可是吉祥啊……穆澈想,她既非他的僚属,也非他的奴婢,他如何能用这些约束她?
然眼下不教明这些,将来,她又怎样用这些约束别人?
想起将来,远隔着父母的苍山渌水,都在穆澈心里迢迢脉脉起来。
小小一只花伞遮不住四面急雨,两个姑娘的鬓肩一忽儿都湿了。穆澈道:“做什么雨地里站着,还不进来。”
吉祥回神,觑着小脸到檐廊下,穆澈见她身上半湿,一副可怜见的,笑没好笑气没好气,“一眼看不住便要生事,你可怎么好?”
湘辰还跪在地上,穆澈命她起身,湘辰伏地不起,泪颜柔孱。“湘辰犯下错事,无地自容,请公子莫怪吉祥,是我求着她的。我……”
想到自己满腹的心事委屈,后头的话被伤泣淹没。
吉祥想帮腔几句,又不敢在萱宁堂乱说话,两下没拉动湘辰,还是穆澈将人扶起,把书信还给她。
“关雎之义是人之天欲,本无可说。只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姑娘的心亦在外头。”穆澈短作一想,“姑娘若愿意,我可以做主。”
他没说做的什么主,吉祥第一个听明白,没什么神采的眸子倏然一亮。
湘辰梨面冉冉,怔了一会子,拭泪却道:“不……”
吉祥诧意地看着湘辰,这傻姐姐,她知不知这是多难得的机会?穆良朝金口一开,她就可以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了,怎么可以说不呢?
穆澈掩住身畔欲开的口,殊无诧色问:“姑娘不愿吗?”
湘辰像一枝弱柳,折身向穆澈深深一福,“湘辰铭感公子大恩,只是,我与他已约定,三年后开科,他榜上有名,便来……便来……”
说了几声“便来”,泪洗如润脂的脸隐然红了。
穆澈避开视线,淡淡问:“若榜上无名呢?”
——若榜上无名,我也会上门求亲,我这辈子认准了她。
吉祥忽然想起,当初她也问过孙祝贤同样的问题,那个书生,是这样回答的。
吉祥忽然有点明白了。
曾经她以为湘辰的性情过于软弱,没想到今日,她也有大勇推却近在咫尺的成全,只为“忠贞”二字。
吉祥不由对湘辰有些别样相看。
她向来佩服别人一副傲骨,自己却能为五斗米折腰,等待是个甚么滋味,她可太清楚了。是以轻轻牵动穆澈衣角,仰头道:“我见过孙生,他的字画都好,为人端正又有才气。若真能为朝效力,为什么非要再等三年?”
其实吉祥哪里知孙祝贤有才无才,又知晓什么家国事,不过为了帮他们,一味溢美而已。
寒门入仕艰难,然而在穆良朝,只是一句话的事罢。
回应她期待的,是一双犹自雅淡的秋月眸,“你见过他?”
吉祥怕他不信地用力点头,忽省过不对,赶忙又把头摇得波浪鼓一般:“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