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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62

      ,林如银裹,松柏礉礉,凇雾霏霏。吸一腔清凛雪意,足以销遣俗虑,散怀息心。
    吉祥大大呼出一口白气,心情十分不错,小皮靴在雪地踩得咯吱作响,眸睐左右,手指一块空地道:“若能在此处煮雪烹茶,也是别有番滋味了。”
    “嗯,”穆澈鼻音慵靡,闲闲笑道:“我只闻到一股胭脂味儿。”
    他曾为吉祥累月制臙,名为触雪,色清白而无氛香,独有初冬雪气萦怀,柔腻不寒,风流无二。
    吉祥知他所指,喉咙一噎,生怕这人下一刻要凑过来闻她,连忙不着痕迹地退开几步,做出四处游览模样。
    ——不知怎的,从前穆良朝最端方不过,在人前稍有失仪都不自在。可一夜亲密过后,他仿佛解锢了天性,变得像个……
    口无遮拦的浪子。
    “宝宝……”
    忆起昨夜动情摇荡,男人哼在耳边的沉炙呢喃,吉祥脚软身麻,心想他不会日后都这样出言撩拨她吧?
    “小心。”穆澈扶住走神崴脚的吉祥,眉头微蹙,“想什么呢?可是冷了,若冷咱们回屋烤火去。”
    吉祥摇摇头,又偷偷瞧他一眼,觉得这么个高亭又禁欲的模样,才是他呢,抿出小月牙似的黠笑。
    穆澈只当她红扑扑的脸颊是冻出来的,未过多留意。所幸两人穿得厚实,又都想在这琉璃清新天地多逗一时,便寻了古柏旁一座小亭,拂去阑座上的雪屑,并座观山语。
    与心爱之人在一处,相看两不厌。空山安静,一时二人也没有许多话说,只静静坐着,心犹盈满,半点不觉枯燥。
    不知过去多久,仿佛日头都有些沉了,吉祥忽挨在身旁肩膀,轻声说:“其实我从前,也想过要做尼姑的。”
    穆澈目光倏动,垂头看她。
    吉祥拉住一只暖洋洋的手,明粹的双眸直望青空,“是上京的半途,我带在身上的手镯不知怎么掉了一只,那是娘亲仅剩的遗物了,我很懊恼,想要沿途找回去,赶车的却不大耐烦……”
    “我好歹央求那大叔原处等我,我自己回去找就好,谁知镯子找不到,回来的时候马车也不见了,我才想起车上还有我的包裹。”
    吉祥鼓着脸颊,数落年幼的自己,“那时好笨啊。”
    “临儿。”穆澈心疼地唤了她一声,捧着她的脸面对自己。
    女子的神色没有伤感,时过经年,能够说出来的话,都是不在意了。只不过是在这样安宁静谧的时候,想把自己的过往说给重要的人听。
    即使絮絮不成章,零落成殇,也是终究渡过,取舍由人。
    “那时你还遇到什么事?”
    “遇到一个坏人,想把我拐去卖了。”吉祥哼一声,本来腐烂在记忆里的邪恶眼神再次浮现,不悦地皱皱眉。
    “幸亏我机灵,咬了他一口,撒腿就逃进山里。”
    那座山头具体在哪里,吉祥早记不清了。只记得山上依稀也有个尼姑庵,给她开庙门的是一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小沙弥,四目相对,槛内的问询两句话,槛外人余惊未已,不能回答。
    小沙弥双手合十想了一会儿,就领她到自己屋里歇息,又给她拿来热茶和玉米饼。
    当时一口茶水入腹,眼泪都被烫了出来,看着对面一颗光溜溜的脑袋,还有那天真和善的眼神,吉祥一念便想:受苦上京有什么好,不如在这儿落发出家,逃脱那个没有一点快乐的红尘地狱。
    至少在这个地方,没人给她白眼,不会提心吊胆,也不会为无望的未来惶惶终日。
    但是等到眼泪风干,女孩捏着怀藏的汝玉梅花镯,想起周嬷嬷病重时的殷殷嘱咐,想起不知长什么样子的娘亲,又从心底生出不甘。
    佛经言世人之欲,如刀舐蜜,如火入宅,行坐未静,颠倒梦驰。
    可迷津中人,七情未歇,想要心甘又谈何容易?
    所以纵使刃伤舌,火侵身,灵识受尽折磨,肉躯百砺不涅,也总有人九死不悔去赴蹈,闯荡,拼挣,受感。
    几年后,当吉祥烹出第一杯苦尽回甘的香茶,感受经过一番指掐、手揉、锅蒸、火炙、水煎、皿困的草露精魂,铺润于舌蕾,没有痛苦,只有舒畅的时候,她庆幸自己选择的是这一条路。
    当然,在尚未懂得这些的时候,吉祥走下山寺时所凭借的,不过一腔性中纯勇。
    单薄瘦小的一个人影,迈出高高的门槛,怀抱装着饼子和两串铜板的包袱,回头问相送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尼姑低头微笑,眉目干净,说:“阿弥陀佛。”
    槛外的女孩儿也笑了,是她离家后的第一个笑容,她说:“我叫临儿。”
    那是她最后一次唤自己的名儿,自此之后,方外有清修道,世内有红尘路。
    淡婉的声音娓娓讲诉,不曾透露什么悲喜,好像只是从旧话本子上淘弄来的一个故事,编排之人信手拈来,讲书之人闲情逸志。
    可听的人是穆澈,不会觉得无关痛痒,只会切肤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