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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君的料子,叹息一声,只得再换衣。
吉祥要起来帮他梳整,被穆澈捉回被子里:“没你的事,你睡吧,洛诵和容许都在外头……若睡不着,就闭眼养养精神。”
外有婢女,却不避嫌疑地用男子守门,如此安排本身就是一种信号。吉祥睁着圆眼轻道:“咱们暂时回不了京,是吗?”
穆澈看她,目光霎那间重了几分。
没有回答。
三人在钟季竦房间坐定,老主簿哆哆嗦嗦吹灭两盏灯,好像如此就能提防隔墙有耳。他回到穆澈身边,左一揖右一揖:
“侯爷呀,我的亲侯爷!您老神通广大,到底是来这儿做什么的,交我个底行吗?我心里真受不住啊……”
狄无广同样因为燕军后撤的事心神难定,问侯爷可否在他意料之中。穆澈看着这两人,反问道:“如果换做你们,在什么情况下会撤军?”
钟主簿苦着张脸:“什么情形都不会,燕人又不是傻子,这、这根本说不通啊!”
狄无广望着清侯沉静的面色,沉思半晌,忽道:“有一种情况。”
穆澈看向他,示意说下去。狄无广道:“最近的幽州发生了两件变故,一是范阳王薨逝,二是钦使巡察。在这种时候,清侯去信一封,慕容钰立即退兵,这说明……”
钟主簿反应过来,后背激灵灵一层冷汗,“说明他想让我们放心,让我们相信燕国是忌惮我朝威震的……一旦我们放心了,就会早日回京复命,如此费心支我们离开,是为了……”
勾结谋反。
只有燕国已经同昌黎这里通过气,才敢取险撤营,才不惜上演这样一出大戏。也就是说,荣弈郡王已经和北燕王……
“这不对呀!”狄无广发现其中矛盾,“这么显见的反常,怎会有人视而不见?我们此时并未因其退兵放心,反而猜疑戒备,北燕之心果如主薄所说,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齐看向穆澈。穆澈抬眼,每个字说得很慢:“猜疑戒备,这就是燕国想要的。”
“怎么说?”
“动必有兆,事必有因。”穆澈道:“我一封敕书本意试探,燕军退一百里,攻的不是我们的心计,是像现在这样,在我们心里埋下猜疑荣弈郡王的种子。”
他抬眸凝重,落指双敲:“北燕,在逼荣弈郡王反。”
——“北燕退兵想干什么!”
变故陡生,处处通宵,粼贞裔同样召了心腹商议此事。思及此举背后深意,他愤恼难平:“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来使,他与本王有约,即使撤退也无后顾之忧吗?他想离间本王与朝廷,断我的生路吗!”
仇继明撩袍跪在地上,“主子,那穆侯爷心思莫测,想他去书之时,心里必已存了试探之意。今晚之事,若他一道奏疏呈到朝廷,主子您身家性命,可就……”
“他会上本,难道我不会上书自辩?”粼贞裔睨仇筅一眼,“我粼氏何人,岂会因狄人逼谋,就与之媾和!”
仇筅低头道:“主子主意已定,继明不敢多说旁的。北燕此番行事诛心,的确令人不齿。只有一条,主子,出了这样的事,即使天子面上揭过,但留质于京是势在必行……穆侯迟迟不走,为的不就是这个么?主子幼时饱尝离乡之苦,如今还要重蹈骨肉分离的覆辙,试问那时又当何如?”
一说到欢宁身上,粼贞裔的心就沉了下去。
他自幼失于父爱,对这个孩儿的感情格外深重。忠臣或叛将,对他而言不过是名声良恶,无关痛痒,唯独这个孩子,他不容许他受半点委屈。
仇筅察色观色,接着道:“主子请细想,北燕王虽心思龌龊,但年近花甲仍能领兵亲征,其志心可见一斑。现西戎使者秘至锦山,想联盟指日可见,若再加上幽州,则西北之境尽在我手!二族不过附庸,主子手下三十万兵,一呼百令,进可迫进中原,退则自立称王,不必仰朝廷鼻息,岂不痛快?”
好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好一双洞彻人心之目,于痛脚处着手,轻易说得粼贞裔胸膛鼓胀,仿佛放眼望见彼时风光。
可又一念,他想起父亲临终,颤巍巍拉着自己的手说:“贞裔,忠贞之后裔……”想起万千将士的脸,想起昌黎郡的百姓,又有些犹豫不定。
“我想想,我再想想……”
但无论粼贞裔还是穆澈,都忽略了一个人,此人没有给双方谋策转圜的时间。
火光最先是前营瞭官发现的,接着整个北大营都传遍:燕国军营失火了!
那样一条庞大火龙隔江洞若,烧毁的只能是粮草!大量粮草!
“众军集合!”慕容元龙从帅帐跨步而出,急忙点兵,一迭声问:“什么时候有部旅渡江?哪支旅部?谁下的命令?!”
相隔百里,郡主府不见火光,却有打更人在子夜时分,看到极远处一道紫烟冲天而起。
烟花绣着八瓣紫莲,没有哨声,璨如星聚,足以闪花人眼,哪怕白昼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何况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