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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位东府大哥教训小时候的十一,皮藤一鞭一鞭落在身上, 打的跟不是自己亲弟弟一样。哪怕他这容与惯了的人, 面沉水洞彻的目光, 也下意识发毛。
见他如此警省,穆庭翚反而笑了, 松了身上的劲儿, 扭扭脖筋,漫然道:“你也有怕时候。”
穆澈闻言也笑,“您老人家威严传遍两府,谁人不怕。稍待, 我命人进来收拾了, 换茶给大哥。”
穆庭翚挥手免了, 语气单刀直入又漫不经心:“十一求你的?”
穆澈睫宇微低, 心叹允臣私下那点子事, 真是骗得了鬼瞒不过神。少许轻喟:“他提了一嘴,事是我定下的。”
“小孩子不懂事, 你也不懂事?”穆庭翚眉间折出两道阴影, “这是一个庞毅有罪没罪的事吗?人家龙虎斗法,你平白掺上一脚, 就看御史台突然咬住孟岷不放,你以为圣上不会起疑, 现下是还没查清源头,真查到你身上——”
“澈一人做事,担当得起。”
穆澈澹澹然接口, 姿态仍是充满尊敬,那双平静的眼眸对穆庭翚对视,却没了之前的心虚。
“你当得起?”别人能被穆澈这副样子唬住,穆庭翚可不吃这套,“你左不过仗着圣上宠你。可良朝,你想过没有,现今局势敏感,这件事与旁的不一样,你做下的,和我爹做下的有何不同?卓清府和东俊府能拆得开吗?”
穆澈默了一下,他向来知道卓清府是东俊府的余地,正因守着世代书香不涉党争的清流名声,坐金銮的天子才得以放心。所以无论穆伯昭这位内阁尚台在前头多么大刀阔斧地行事,永远有一条退路铺在身后。
如果卓清府也参与进朝堂派系之争,那么以两府的根脉地位,便是野心昭然。
“那天,十一问了我个问题。”说完这句,穆澈弯身去拾收地上的东西,“他问我君子何所为,何所不为?——九岁就作过的策论,当时看着他那双眼睛,我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被家里宠坏了,少年心气,以为天覆地载尽其在己,只要想办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实则丢在朝庭这个染缸里,半天都未必活得过去。”
穆庭翚注视着一表清华的族弟俯身将缃帙一册册摞到一起,身上明明还穿着贺喜的礼服,滚朱银水纹华荦溶溶,却丝毫不扰他做这些杂事的琐屑。
这是个天生地养的浊世佳公子,仿佛生来就是要过种竹栽花的闲逸日子,可是没人能看透他心里,是不是真的万事不关心。
卓清府的好风水啊……即使以穆庭翚身份,也不禁如此感慨一声。他看着那道侧影,声音比片刻前缓了许多: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你出使幽州后没多久,有一日父亲下早朝,在丹墀下同玙亲王多聊了两句,传到圣上耳朵里,又被召回去,在大殿下单独跪了一个时辰。”
穆澈手指倏顿,诧异地抬头。
他从没听闻过这件事。
“你看,仅仅是两句话。”穆庭翚嘴角嘲弄地勾起:“陛下老了……”
“哥!”穆澈变色打断他。
穆庭翚回过神,一成不变的平旷脸廓转向穆澈,“这段时日玙亲王有多风光无限,二皇子有多隐忍不发,我爹就有多么如履薄冰。都不是消停的主儿,谁知道哪处鼓皮先捶出窟窿,又是哪片阴云遮到他这内阁首辅的脑袋上?
“所以,为了两府兴荣,有句话我不得不问清楚。”他注视穆澈的眼睛,“出去一趟,是不是改了心思了?圣上许下的左相之位,良朝,你可动心了?”
穆澈瞳孔骤缩,这一回连惊讶都来不及掩饰。
——他回京当日,进宫见圣,圣上对他嘉许连连,流露出要他入朝的意思,许以左相高职。
说这话的时候,圣上的身边只有他和陶公公。
陶公公……
穆澈背生寒凉,脑中闪过那张总是含笑平善、忠于圣上的脸,闭了闭眼,声音比自己想像中还不稳,“……你们在圣上身边埋人?”
“以防万一。”穆庭翚直言不讳。
防万一?一旦事发,这万分之一的凶险就是倾门举族之祸!而且,陶公公是自来跟着圣驾的,世父什么时候……怎么可能……
京辅都尉目光深锐:“良朝,回答我。”
穆澈松了手心的汗,不过极短暂的一个霎那,没人能看出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在一瞬间镇定了下来。
“所以,”他把怀里的书撂在案角,和穆庭翚拉近了距离,直视映出自身影子的黑眸:“穆九是世父故意赶出家门,安排到大皇子身边的么,大哥?”
穆庭翚怔愣住,他性情塞渊敦稳,极少有失态之状,然而听到这句话,他的震动不啻于片刻前的穆澈。反应过来再想掩饰,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每一分变化,都清清楚楚看在穆澈眼里。
这是方才电光石火间,穆澈突兀升出起的念头。等到这个荒唐的念头真被证实,他的心开始一分分往下沉。
他的世父是位精明的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