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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小小的世界

      龙王庙的传说
    沁河水像一条小龙,在两岸大堤的护送下汩汩地向东流淌。不过,它好像并不领情,就像被大人看管的孩童不断的在大地上扭动着,想要挣脱,它这一闹也扭出了一片沙滩。
    在北岸沿着河堤依次散落着几个小村。顺着河水的方向最先经过的那个村叫白马庄,据说在明朝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养马。接下来是花蹊村,紧挨着的是水磨村再往东是盘龙寨、柳沟、石桥村....再往东就叫不上名字了。
    在这里我们只讲讲花蹊村。若是在和煦的春日里,高高的躺在贴邻村子的堤坡上,便可将北岸的春色尽收眼底。憋了一冬的花草竞相争艳。桃树像着了火似的,蔓过整个村庄,一直烧到堤坡下被几片铺满金黄雪白的油菜和苹果树挡住了去路。
    刚刚刷满新绿的堤坡上零星点缀着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红黄蓝紫,星星点点洒了一地。随手在身边一拽,拨掉一根衔在嘴里,轻轻嚼着,甜甜的,涩涩的。
    若是有风就更好了。闭上双眼,仿佛身旁坐着一位花枝招展的姑娘,将万紫千红调制成一杯花茶轻轻放在你唇边。她慢慢的靠近你,她的发稍拂过了你的脸颊仿佛青草划过,你感觉到她暖暖的体温,正如阳光洒在身上。
    花蹊村并不大。参次坐落的房子勾勒出两条主街:南街,北街。两条街道并不宽,两旁次第生出的杨树枝干快要交错在一起。四月初像毛毛虫似的杨花还没脱尽,新长的嫩叶赶趟似的便钻了出来。此时若能在村中肆意地奔跑会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沿着这条绿色长廊携着春风尽情撒欢,所过之处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那枝头的树叶会像着了魔似的拼命鼓掌,它那长穗状的花就像啦啦队手里的拉丝花,顺风摆动。这时侯你会感觉自己像个明星,或者像个将军。
    然而这是1993年3月周日的一个下午,大人们都到田里干活去了,南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有几次雏鸟大概是趁着父母在睡午觉悄悄的溜了出来,低声在枝头召奂着。滴溜溜,耳边传来一丝清脆的声音,寻着声,绕过突出路面的一座胡基房子往东走,便能看到一株一人合抱的香椿树,树下趟着半截石碑,三个大约六七岁大小的男孩,围着它正在玩抓子的游戏。两个男孩蹲在石碑上面,一个跪在地上双手按在石碑上支着身体。右边的孩子正玩得起劲,只见他高高的将一块石子抛起,待那石头在向空中飞升的过程中右手迅速地在石面上扫过,将碑面上的几粒石子,揽入手中,然后急忙去接将要落下的那粒石子,也许是这次抛的有点歪,这孩子急忙向前探了一下身子,努了下半张的嘴,才将那石子接住。在两旁观看的孩子,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刚才这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上下翻飞的石子,生怕漏掉一点发现失误的时机。也许刚才这两个孩子在心里施咒“坏掉,坏掉,坏掉”终于还是接住了。呼噜一声,跪着地上的孩子吸了一下鼻子,将那清澈的挂在上嘴蜃的液体又吸了回去。香椿树在街的北边,再往东是一条南北走向的胡同和这南街交汇形成了个丁字路口,在胡同正对着的那座路南的房子外墙上嵌着几个大字“泰山石敢当”据说是为了吉利。胡同的东边是个四合院院子里长了棵大桐树,这是个小四合院。南边有两间青砖瓦房临着大街,东南角留了一间宽度的过道修成了大门,院子东西两边各站着两座胡基房,就着东房的南山墙修了映壁。挨着西房的北山墙长着一棵泡桐树。硕大的树冠上布满了浅紫色的花朵,像一团紫云浮在小院上空。让出东西两房的山墙再向北一丈有余坐北朝南盖了三间上房,这房子大体是个砖瓦房只是在房檐下又向南多伸出了一米多宽的平台这样门前就多了条走廊,这种结构在当地叫做“明三暗五”。这样一来整个前院就被房子隔出来一个“工”字形空地。在上房和西墙间留了条一人多宽的过道穿过去就是后院。正对着过道的后院墙上开了扇用竹篾编织的后门。向东拐过弯,沿着后墙并排长着几株穿天杨,尽头垒了厕所。若是大人在方便时伸开双臂指尖定能触碰到上房和后墙。花蹊村大多数住宅都是这种结构。
    就在这样一个无聊的下午,一朵桐花像降落伞一样缓缓的从树上滑下落在一个小男孩的脚边,他叫孙小小,此时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就着一个高凳子赶写作业。午后清澈地阳光聒然地透过树枝和花朵在作业本上洒下一片摇曳的斑斓。院子里很安静,自动铅笔沙沙地在本子上抄写课文,笔筒上端的按钮早被咬扁了。有时偶尔能听到嗒。嗒的开关文具盒的声音。太阳无聊的拉着小小的影子,像玩橡皮泥般不断的拉长,玩了一会可能觉得没劲打了个呵欠躲到云彩里去了。一阵风不知何时也翻过墙头溜进院子里卷着几片发黄的树叶抛在空中。玩了一会也觉得没有引起关注便无趣地走了。“叮铃铃铃”突然间从后院传来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小小立刻跳起,绕过上房,朝后院跑了过去。
    后院的墙上扣着个旧搪瓷茶缸,缸底紧贴着墙面,旁边吊着枚活蹦乱跳的铃铛,就像飞蛾突然不小心撞上了蜘蛛网焦急的想要挣脱。这是小小制作的土电话。那茶缸是话筒也是听筒,分别由两根尼龙线引着透过墙缝,穿过墙后的那个荒园子,一直连到秋成家后院墙上扣着的另一口茶缸里的另一枚铃铛。纤引铃铛的那根线低垂着,连接茶缸的那条线绷得紧紧的。两边约定,想要通话时就不停地拉铃铛,直到拉不动感觉对方在用力回拽时说明对方有人接听了。这时呼叫方可以把嘴贴在茶缸口说话。一句话讲完拉一下系着铃铛的绳头示意讲话结束,然后将耳朵贴上去听对方讲话,这时候话筒就又变成了听筒。如此再三直到通话结束。
    小小扑到墙上来了个急刹车,抓起铃当使劲的往回拉了几下。急忙把耳朵贴到缸口。
    “小小,小小,你语文作业写完没?”是秋成在呼叫。
    小小把嘴巴贴到缸口上“还差远呢,我课文还没抄完,两篇归类识字的生字还有造句都没有写”
    “我也没写造句,你能不能让我抄抄”。
    “我被锁到家里了,出不去,造句有什么难的,我教你一个万能句式”小小一只膝盖半脆在地上对着茶缸说
    “比如,用‘如果’造句。‘如果我不好好学习就考不上大学。”说完小小拉了两下绳子。
    “那因为……所以呢”秋成接着又问。
    “这还不简单,因为我没有好好学习,所以我肯定考不上大学”小小得意的说完又用力的拉了两下。
    “那‘即使’呢?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即使我好好学习,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秋成语气有些激动。
    “聪明,就这么写”
    “哈哈,我会了,会了,我去写作业了,不说了”。
    “赶紧写吧,不然老师又要罚站了”
    挂上“电话”小小哼着动画片一休的主题曲,连蹦带跳跑到前院来。“各的,各的,各的,各的,我们爱你……”。秋成比小小大一岁,是小小的同班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记不起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认识了。小小在班里年龄最小,个子也最小,平时在班里受人欺负时,秋成总会站出来替小小出头。在学校里玩警察捉小偷的游戏时,小小跑得慢老被逮住当警察,秋成总是故意让他逮住替他当警察帮他捉人。
    一次小小玩扔方宝输了个净光,秋成将新书都撕了叠成方宝去支援,为此好挨了父亲一顿揍。最让小小难忘的还是那次学校组织打扫除了。
    那天扫完校园大家伙儿把地上的树叶聚成一堆点着了火。高年级的同学,就一个个从火堆上跳过去玩。小小虽然年龄小可是也不示弱,正当小小要飞身跃过火堆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了一个家伙,同时和他起跳撞到了一起。两个人一时便都摔到了火堆里,那个大点的孩子,身手矫健在地上打了个滚,便跑了出去。小小可没那么幸运,只见周围都是炙热的火焰,一时间慌了手脚也不知道该往那里去,只是胡乱的在火堆里蹬着。就在这时他的胳膊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嵌住,身子随及被拖了出来。救他的便是秋成。
    当时正值隆冬,小小身上的棉裤被烧着了,秋成急忙脱下外套不停的摔打着小小身上的火苗。身上的火被扑灭后好半天小小才回过神,接着“”哇“”得哭了起来。小小一哭秋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外套也没来得及捡便架起他背在肩上朝家里跑去。一跑上小小伏在秋成的肩头轻轻地抽泣。看着秋成身上穿的那件由不同颜色毛线拼织成的毛衣仿佛就像看见那雨后的彩虹,那么鲜艳,那么安祥。小小重新坐回凳子上,却再不能静下心来继续写作业,他不停的按着那被咬扁的按钮使得铅线从笔间慢慢钻出来变长,然后再用指肚推回去。他是在为帮上秋成而高兴,朋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不是吗?他是在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当然也是在为自己的小制作能派上重要用场而欢喜。
    正当小小还沉浸着喜欢悦当中,突然从胡同外传来一阵锣声。对,是锣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小小跳上锅台踮着脚往外一看。胡同里从北边来了一队人。为首的老头有七十多岁在前面敲着锣开道,那是根生爷爷。紧跟着的四个人稍年轻一些手里各自托着个大漆盘,上面放着猪头,瓜果等供品。接着是两个壮小伙一前一后在太师椅扶手上各绑了根辕子像抬轿子一般扛着肩上。那椅子靠背上贴着封黄纸,依稀可见“龙王老爷之神位”几个字,最后面便是十几个鼻涕小子,头上各自带了顶用柳枝编的头箍,嘴里噙着柳笛,撂蹶子似的在后面跟着跑。原来是在敬龙王爷。每逢天旱的时候村里就会敬龙王,关于龙王爷花蹊村流传着一个神秘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冬天的一个傍晚,天还没黑透。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从村口隐隐约约走来一个人来,这个人衣衫褴褛步履蹒跚看样子年纪不小,肩上还扛着个口袋吃力地往村里走来。走到更生爷爷的爷爷家门口时走不动了便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主人家正要关门看见门口坐着个人。见他可怜便将他请到家里,随后又盛了碗热汤给他驱寒。那人喝了汤,也无闲话把随身带着的口袋递给这家主人。
    “我路远,再借我点白面”。主人迟疑了一下,接过他的口袋便来到面缸前为他取面。就在这时候突然从口袋里跳出一团东西直掉到面缸里去。上前一看七须八杈的原来是一截树根。主人见状怕糟蹋了口粮,急忙弯腰去捡,老者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喃喃自语地说了句“不急,不急,莫贪,莫贪,要吃有吃,要穿有穿”。丢下这句话老头便往外走。主人见他走得急,匆忙舀了几瓢面赶出来给他。脚前脚后刚出大门,却再不见那乞丐的踪影。
    主人觉得这老头举止奇怪,心里捉摸着走到那面缸前,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原来的半缸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整缸白花花的面粉,再看自己的身上,原来身上的补丁衣服变成了一件崭新的棉衣。他明白这树根原来是个宝物,便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声张,以后劳作依旧。每每去面缸里取面时便会念到“不急,不急,莫贪,莫贪,要吃有吃,要穿有穿”于是这面缸里便老有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白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不久被主人的大哥知道了。老大借口说当初分家不均便把树根抢了过去放到了自家的面缸里。说来也怪自从树桩挪了窝后就再没有显灵过。后来老大看这东西也没有用,就当柴烧了。
    岁月如梭,转眼间过了十二个年头,时令刚刚入春,沁河少有的发起了大水。滔天的洪水像巨龙般冲破堤岸,淹没了上千亩良田和村庄。那年被烧成黑炭的树根也在这次大水中一路漂到了盘龙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一年大涝之后又偏逢上了大旱,一夏一秋滴雨未下,大片的庄稼都旱死了。眼看着当下要绝收,正当人们心焦的似热锅上的蚂蚁时突然盘龙寨出现了一件怪事。人们惊奇地发现村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截黑树根。这倒也不奇,奇怪的是烈日连月炙烤土地到处都是龟裂的口子,这树根四周却湿漉漉的一摊,正下方压着的地缝中似乎有水流将要溢出,而且一连多天都未渗干。
    村里有老人见此处有异象,便在树桩前焚香磕头,诚心祈雨。谁知三个头没磕完,突然轰隆一声,凌空一个炸雷只震得求雨的跌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看天,倾盘大雨便泼了下来。人们知道这树根不是凡物此后每逢干旱村里百姓便纷纷带上供品来此求雨。倒也奇怪这黑树根是有求必雨,但每次下雨却只落入这盘龙寨地界。一路之隔的邻村不见半点水气。时间久了村民对这树根便越发依赖,有人看它混身漆黑形状却像个呼风唤雨的龙头于是将这神树根请上香案就地建了庙,取名黑龙庙。不久方圆几里都知道盘龙塞村头从天降下一神龙。知道这消息的当然也包括离它不远的花蹊村。
    花蹊村村民得知这“圣物”原本出自本村后在村长的带领下十余名劳力一同来到盘龙寨上门索要“圣物”。那盘龙寨的人岂会拱手相让,几句话没谈拢便打了起来。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盘龙寨的地盘花蹊村的人没占到什么便宜,于是一怒之下花蹊村一张状纸将黑龙寨告上官府。这官老爷倒也有趣查名事情的来拢去脉以后做了个奇妙的判决;说这树桩就好比是个姑娘,她原先在花蹊树,就好比在她的娘家,现在在黑龙寨,就好比在她的婆家。现在两个村庄好比是亲家。姑娘在婆家呆久了也可来娘家小住几天,在娘家住够了便再回去。如此一来,两村握手言和,从此花蹊村和盘龙寨便结为社亲,逢年过节抬着龙王神像互相宴请,好不热闹。这些传说小小听村里人常常谈起,记得去年和母亲去盘龙寨赶集,到了饭点本来打算要到一小吃摊上买份豆沙糕填肚子,旁边一位素不相识的大伯得知他们是花蹊村的人,不由分说热情地把他们拉往家里吃饭。
    关于两村关系要好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眼下小小手头上的这篇课文还等着他去抄写,容不得再追忆下去,于是只好无奈地从锅台上跳了下去,继续抄写。
    “神笔马良,从前有一个孩子叫马良,他很喜欢画画......”
    唉,现在要有个神笔该有多好啊!一大早,不知是谁将泡桐花的甘甜,青草的芳醇连同房檐下乳燕的啁啾声折起来悄悄地从门缝塞进屋里。朦胧中,小小觉得面颊有丝清风拂过,鼻头有缕幽香萦绕,发稍微微的晃了几下,那鸣叫声越渐清晰,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小被唤醒了。
    小小揉着惺忪的眼睛先去后院的老地方撒了个尿,那地方也不是什么稀罕处,就在后院挨着厕所的土墙上。都说滴水能穿石,小小每天朝着这一个地方尿尿,希望有一天能在这墙上冲出个洞来。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切才刚刚开始。尿尿回来路过自己的“自留地”,小小惊奇地发现前几天种下的几粒葫芦籽突然发芽了,两片娇嫩的子叶羞涩地从土里拱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蹲下,用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嫩芽便又缩了回去。
    葫芦是小小特别喜欢的植物,不仅他喜欢,连孙悟空不也想要太上老君的葫芦吗?《金刚葫芦娃》不也是在讲七个宝葫芦的故事吗?不知道自己到时能收获几个,多么希望它们能赶快长大。
    说到葫芦也有让人困扰的事。去年夏天小小看到沁河里有人将葫芦绑在腰上居然可以像套了游泳圈一样漂浮。小小突然间来了灵感。心里琢磨“将葫芦绑在腰上,腰以上的身体就可以浮出水面,那如果绑在脚上,整个身体不都踩在水上了吗,那岂不练成轻功水上漂了吗。”
    “天哪”无意间发现的这个“秘密”差点让他跳起来。小小急忙跑回去找来几个葫芦绑在脚裸,毫不犹豫地跳入河中。
    后来,只记得喝了很多水,在田里干活的几个伯伯将他救了出来。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呢,小小一边捉摸一边回到屋里,端端正正地在日历上写着“今天,葫芦发芽了”。
    早饭后,小小背上用碎布头拼成的彩色书包,叫上秋成一块慢悠悠地上学去。秋成将胳膊搭在小小肩上,他比小小高半头,两个精瘦的身体相互依着往前递着脚步,沿着那胡同,合踢着一块儿石子,歪歪扭扭地朝学校走去。
    “你作业写完了吗”秋成无精打采地问
    “写是写完了,不过在抄写归类识字的生词时,我把三个笔并到一块儿写的,字体都一样”。石子停在小小脚下。
    “应该看不出来吧?”小小侧过脸来望着秋成。
    “老师肯定能看出来”仿佛怕小小不信紧急着又追加了一句
    “上次旺盛就这么写的,老师把他作业本都撕了”说完秋成把小小脚下的石头勾过来飞起一脚长长的踢了出去。
    两个人都不再吭声。过了一会儿。
    “老师不一定亲自检查吧,一般都是组长看”小小踩到了刚才被踢出去的那粒石子
    “我听点点说这次会检查很严“。”你知道点点和老师可是本家亲戚”看了看小小没再说话,秋成理了下书包带继续往前走。
    “你写完了?秋成”小小突然放慢了脚步。
    “没有”秋成松开搂着小小的胳膊挠了挠头重新又搭上。
    转眼两个人来到学校门口。学校坐落在北街路北,门前左右两株大槐树。树下立着一对反八字影壁,左边写着“书山有路勤为径”右边写着“学海无涯苦作舟”。两面影壁夹着扇大门。门头用砖石箍了个苏联式的拱顶,上面镶着一个鲜红的五星。五星下浮雕着“花蹊村小学”几个字。北街和这凹进去的校门组成了不完全封闭的三角形。三角形的两腰紧邻着的分别是两家商店,不经意间这里形成了个小广场。春天有人在这里吹糖人,夏天有人卖冰棍,秋天来人卖芝麻糖,冬天就会冒出一老头支上锅炉火灶蹦炒豆,俨然这儿成了花蹊村最热闹的地方。小小穿过“禁区”回到座位上。“预备铃响了这么久老师还没来,大概又下田劳作了,上午不知还会不会过来”小小一边取下书包,心里一边揣度着。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句“老师来了”同学们像一群逃命的老鼠钻向洞般,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吱——”门被推开了。老师的确来了,不过是四年级的老师。
    “吵什么,揭天吗”教室里鸦雀无声。老师背着手踏上讲台。“一天到晚只知道玩,书都会念了?作业都写完了?”。老师顿了顿嗓子语气放缓了些“你们老师今天有点事,先上自习,开始念书”话音刚落,同学们便纷纷掏出课本摇头晃脑地读起来,尤其前两排的扯着脖子吼得格外卖力。那“哇,哇”的读书声,让整个教室听起来像一湾坐满青蛙的池塘。小小和秋成也不例外,他们是同桌,两人各自将书支在桌上,把脸藏在书后面。“啊哦,啊哇,”按着大家的音调胡乱的唱念着。小小停下来坏笑着戳了一下秋才的肋骨,意思是说运气还不错。秋成却故作正经的绷着脸,朝老师的方向努了一下嘴,提醒小小老师还在,好好读书。忍了一会儿,终于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下午上了节数学课,一天就这么“解放”了。
    放学后,小小和秋成正要回去,谁知这时候毛毛要约他们玩打仗的游戏。秋成看看天色还早便对小小说“我们玩一会儿吧,很久没玩过打仗了”小小说,“玩就玩,反正我作业剩的不多了”“好,你去叫人,我们分拨”毛毛说。其实跟本就不用分,毛毛是班里的孩子王,男生都抢着和他一拨儿。他们都尊称他为“毛毛司令官”。秋成是另一拨的头头,手下没有几个固定的兵,除了小小,只有水生和点点。水生长得胖胖的有些力气,点点学习成绩很好,不过个头在班里最矮。四个人因为住的近,所以很自然的抱成一团。不过由于他们人数少得可怜开战前总会再分给秋成几个“兵”,今天也不例外。很快两个阵营就划清列队站好了,只见两个首领大手一挥冲啊。喽啰们得令后像突然被捅掉窝的马蜂一拥而出,双方奔跑着迎面扑了上去。小小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他首先和对方的志高交上了手。紧接着水生和其他队友也扑了上来,敌我双方马上搅在了一起。打仗和打架不同,大家都在按照武打片里的招式有板有眼的比划着,有的嘴里还“噼噼啪啪”的配着音。你瞧,一上来见志高就使了个“蛟龙出海”爪向小小肩膀,小小急忙用一招“飞龙在天”架住,接连向敌方击出数掌嘴里不忘“噼噼啪啪”配着音。
    “尝尝我的黑砂掌”。对方赶忙接招连退数步躲避。
    “黑砂掌果然厉害,小心我的鸳鸯腿”只见志高用脚尖在地上轻轻画了一个圈,突然说了声“看招”向小小踢了过来,小小回跳一步,急忙应对,两个人又打到了一起。
    兵对兵,将对将。那头正打的热闹,这边秋成和毛毛也动起手来。先下手为强秋成一个饿虎扑食扑了过来,毛毛一侧身躲了过去。一个照面双方又拉开了距离。毛毛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你的死期到了”只见他突然盘着腿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托着眉头,像是头疼的样子,慢慢的从牙缝里挤出“黯-然-销-魂-掌”“掌”字还没说完,只见一个黑影砸了过来,秋成趁其不备将他扑倒在地,这时也不论什么招式相互撕扯着在地上翻滚扭打起来。操场这一会儿变成了战场。两拨儿人从前院追到后院,从操场打到树林。
    新嫩的月牙刚刚爬上树梢,街上已是空荡荡的了。大人们劳累了一天早早的吃过饭要么闭上大门上床休息,要么和老人小孩挤到哪个宽裕人家看电视去了。
    夜静悄悄的,远远的传来几声缥缈的狗叫。过一会儿起风了,早春的风还是有些力气。也许是想听听那苍老枝干发出的吱呀声,也许觉得投在墙上的剪影有些单调,一上来就抱着柳树的腰身开始晃动。
    树干后挤着两个小脑袋。一个穿着浅蓝色的毛衣,另一个穿着“公安服”,那是小小和秋成。两人放学回家放了书包就在这附近溜达,只等得根生爷爷锁了门才慢慢的靠近。
    面前这宅子便是龙王庙。这是一座老宅子。以前是个标准的四合院,后来东厢房塌掉以后便用砖垒补了东墙。南边倒座着青砖瓦房,东南角嵌了门楼。斑驳的大门两傍摆放着石鼓,再往外是青石铺成的两级台阶。光滑的石面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又一阵风吹来树枝呜呜作响,小小打了个寒噤。他们躲在树后侦察了好一会儿。庙的东墙和邻居有一条二尺宽的夹道。这是个绝好的翻墙之地。院内贴着墙站着一株笔直的杨树。出来的时候刚好可以借着树跨上墙头。两人商量好后前后猫着腰溜进夹道里
    “我先上,你随后”秋成压着声说。转身他将手电筒别在腰间,左脚登墙将背挤在对面墙上,双手按住背后墙体一撑,身体离地,顺势曲右腿搭在身后墙上。两腿交叉齐蹬,“嗖的”身子便往上窜了半尺。接着抽出一只手臂撑着对面墙,此时身体像被粘在空中。只见他双腿交错,似剪刀般一并,“嗖”又上升半尺。如此再三转眼便站到了墙头。待小小也如法爬上后,两人如算盘子般顺着那珠杨树先后落进院内。
    “咯噔”一声手电在脚下涂上一轮光圈,可是渐渐得那光圈越来越淡,慢慢被夜化掉了。
    “坏了,来的着急,没换电池,我爸昨晚拿去浇地,可能没电了”秋成拧开后盖把电池掏出来挨个咬了几下重新又装进去。拍了两下灯泡还是不亮,索性关掉了手电。
    “怎么办?”秋成看着小小,两个人一时怔住。
    “要么我们先回去吧,等改天换了电池,我们再来”秋成打破了沉默。小小没有说话迟疑地看着秋成。“我们给龙王爷磕几个头吧”说完“扑通”脆地磕起了头儿,小小只好也陪磕了起来。三个头儿磕完小哥俩拍了拍腿上的灰尘,上前探着手合力推门,将门闩撑到最宽。
    “小小,你说的对,我们刚进来就走,明天点点和水生问起来咱怎么讲。”
    秋成低头看了看门槛转身“咱就说咱穿的太厚没钻进去,改天还来”秋成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说完拉着小小要走。小小没有动。
    “让我试试”
    “试啥?”“你……你要钻进去?”秋成张大嘴巴问道。
    “嗯,我不怕,你帮我撑着门”秋成被眼前矮自己将近一头的小个子吓到了。就像一粒小石子掉到水里却意外溅起了巨大的水花。他为刚才自己的退缩有些羞愧。
    “没想到你胆子挺大的”小小终于收获到这句期盼的夸奖,虽然有些延迟但是秋成可是很少夸人的。只是小小引起秋成关注的“水花”代价有些大,需要自己跳进去才能溅起来。“哐啷”一声两扇门被撑开了。门槛间的三角缝隙像一张黑乎乎的大嘴。一股寒气钻进小小的裤腿爬遍全身。
    龙王爷白生生的眼睛,阴森神秘的隔楼,上面也许住着位像聊斋里穿着白衣,脸色青绿的老头。一瞬间小小的脑海里浮现出很多。无论如何他一个人绝不敢进去的。
    小小之所以敢逞强是因为有自己的主意。他看了看那“嘴”不太大,便打算像模像样的钻一次,当身体快进去的时候,就装做被卡住的样子,便能顺理成章的爬出来。这样即不用再冒险,也能给秋成一个交待。
    “一会儿万一我被卡住了,你可要救我”小小嘱托过秋成,把腿伸进门槛,静静的屏住了呼吸。
    小小身体在慢慢的往下沉,他的双手一边轻轻的扶着门槛,一边焦急的等待着身体被卡住的那个节点。
    膝盖顺利地滑进去了,小小半爬着身子,双手紧紧握着门槛轻轻的往外推。
    屁股也滑了进去。小小继续在等待。
    胸脯居然也顺利的滑进去了,小小的双手抓紧了门槛。怎么回事,这下完了,他心里想。无尽的黑暗就像一个怪兽正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自己的身体。随着地面的升起,他感觉自己正陷入一个无底的深渊中,当眼前的最后一丝光亮就要消失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只见小小的头朝一边侧着,被卡在了门槛和门板之间,他迫不及待地喊到
    “秋成,秋成,快让我出去,我被卡住了。秋成一直在用自己的身板撑着门板。
    “小小,别急,我再撞一下门,你赶紧把头钻出来,这样就不会把你的脸擦伤”
    “等一下,秋成”此时的小小半爬着,只留着一个脑袋和一双手在外面撑着。小小的双腿在里面没有着力点使不上劲,于是他把绻着的两个胳膊伸进里面撑着地面做支点,好钻出去。这样一时间卡住的头将吊着半悬的身体。小小的胳膊刚放好还没来得及使劲,只感觉,脸颊一松,嗖,头沉了一下,整个身体进去了。这个结果是小小万万没想到的,他愣愣的坐在地上,紧紧的闭上双眼。时间和黑暗一刹那静止了。
    “小小,你没事吧”听到秋成的声音,小小微微睁开眼睛。
    这里不算太黑,月光透过窗纸将屋内照的发蓝。按照白天的记忆,往西北边张望隐约看见那架黑乎乎的木制楼梯。
    “快上去吧,我在外面等你”。秋成的话一点都没怀疑小小是不小心掉进来的。这让小小再次壮起胆子。他从地上爬起来,往前挪了一小步。又往前挪了一步。就这样一步挨着一步的来到了楼梯口。
    小小终于还是踏上了第一层阶梯,他侧着身子,双手扶着墙壁,往上走,由于年经失修,每踏上一层楼板,都发会出咯吱吱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人的呻吟声,不知是无法承担他瘦小的体重还是向他诉说曾经的痛楚。不过仔细一听又像阴笑声,像一个奸诈的家伙在这里早摆好了陷井,苦等了一百年终于等来了一个倒霉的孩子,它兴奋的想笑,可又不敢大声,声怕惊走这百年一遇的良机。
    小小停住了脚步。
    “秋成”他朝窗外低声呼唤着,声音有点发抖。
    “你在吗?”
    “我在,小小”秋成爬在窗户上,在窗纸上映出一个人影。看到秋成的影子,小小稍微松了一口气”。
    “秋成,你就贴在窗户上,别走开,我害怕”小小终于忍不住将自己内心的畏惧吐露了出来,可是又立马补充。“我害怕你走远了,听不到我说话,没办法给你递武器”
    “放心,我就在这,那都不去”。秋成的一席话让小小定了定神。“秋成,你想要一个什么武器”小小问了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他是想借助着秋成的说话声掩盖上楼梯的声音。
    “我想要一个宝剑”咚咚咚小小往上跑了几步。
    “最好下面坠有红穗,就像展昭手里拿的那把”小小趁机又往上迈了两阶,他的双手已经可以够到楼梯尽头盖在楼板上的那个小门了。小门没有锁用手一推就能推开,他见根生爷爷白日那样做过。小小用手摸了一下那扇门可是没敢推。
    “小小,你上去了吗”这时秋成压着声音焦急的问道。
    “还没,还没。秋成,你说我要是上去找到武器了,是不是特别厉害”
    “当然了”
    “是不是和天一样厉害”小小做了个不太恰当的比较。
    “当然是,简直是齐天大圣”。说起齐天大圣那是小小从记事起最崇拜的英雄。他的文具盒画着着孙悟空大战三太子,他的背心上印着真假孙悟空;他最喜欢看的电视剧便是《西游记》;在和人打仗时最爱说“有什么本事,尽管给俺老孙使出来”。他追着“敌人”打时最爱说“吃俺老孙一棒”。即使打输逃跑时也要甩句“俺老孙去也”。在它眼里孙行者那便是天下无敌的人物。当电视里这猴子在天宫为所欲为时,小小为之得意的站在板凳上手舞足蹈。当悟空被天兵天将捉住,遭受电击,斧砍时,小小像为悟空和自己打气似的自言自语地说“根本不怕,没有用的,走着瞧吧”。当悟空没有跳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被压到五行山下时。小小会一下子冲上前把电视关掉然后大骂“耍赖,赖皮鬼,本来都出来了,赶紧把手翻过来,我都看见了”总之,所有能制服猴子的神仙和妖精都耍赖。他时常会在家里模仿孙悟空,可是在学校里这样的机会只属于毛毛,班里的大多数男生都叫毛毛大圣。然而现在,居然连秋成都说自己像齐天大圣了。仔细想想不是吗?孙悟空学艺归来时是向龙王借了定海神针,而现在自己不也在龙王庙里去寻宝贝吗?最重要的是他和悟空还是同一个姓,说不定真是本家呀,小小越想越觉得自己便是孙悟空了。既然是齐天大圣又岂会将小妖小鬼放在眼里。小小顿时充满了勇气,想到这里他双手托着那扇小门向上用力一推。啪的一声,掀了过去,激起一片灰尘,只呛得他连连咳嗽了几声。小小上了楼,楼上黑漆漆的,月色透过小窗在楼板上模模糊糊的映出一个长方形。小小沿着窗户的一边慢慢的往前走。空气里飘荡着木头发霉和尘土的气味。呼啦,风将小窗上的白纸吹的鼓起来,噗,的一声又吸的凹了进去,那情景就像一个大风箱。
    摸着黑继续往前走,房梁和地板间到处扯着蜘蛛网,沾到头上和脸色痒痒的,这更像盘丝洞。突然小小脚下踩到了一根圆棍,不对是两根。他蹲下身子摸着捡起来贴近窗户一看,竟然是一只红缨枪。木质的枪头有二十公分长,刷着一层银漆,微微的泛着光。再看枪身,通体笔直,有锨把一样长,看起来和真的一模一样。
    “秋成,我找到了”他高兴的叫出声来。在下面等了半天的秋成一听到小小有动静,急忙跑到屋门前“找到啥了”
    “红樱枪”
    “太好了,你从小窗递下来”秋成迫不及待的说。
    “等一下,我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
    “好,好,好,多找找,大不了晚上的《包青天》不看了”。小小这时候一点也不害怕了,宝贝的诱惑完全战胜了恐惧。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英雄了。记得前一阵和秋成一块去勾槐花摘香椿,都是秋成在树上采,他在下面捡。现在调了个个儿,他成了秋成,小小突然这时想起曾经学过的一篇课文《骆驼和羊》里面讲到骆驼很高,可以够的到树上的叶子,羊虽然很矮但是能从矮门走进园子吃到里面的青草,看来还真是大有大的好处,小有小的精巧。就说现在吧,找宝贝这样的大事不得全靠自己吗。小小心里想着继续往前走。来到东南墙角,他摸到了一个大箱子。翻开箱盖最上面是些旧戏服,他抛到一边,继续往里摸。乖乖,这下发财了。最上面摸到的是一柄宝剑,再往下摸,有大刀,手枪,步枪,甚至还摸到了一玫像手榴弹的东西。这些东西给全班男生每人发一把都绰绰有余。小小先将红樱枪捅破窗纸从窗格子中一一递出来让秋成接住,本来打算将宝剑也递出去可是到剑柄处卡住了。他只好先将剑拿在手里,回头去拖那大箱子。他打算顺着楼梯拖下去,然后从门缝里一一传出去,那里的缝隙大一些。
    要说这箱子里面虽然东西不少但都是木制的,小小也能拉得动。他一手抓着箱闩一边往后拖心里一边琢磨着如何分配这些武器。宝剑自己留着,红缨枪分给秋成,大刀给水生,步枪给点点。拿到武器后他们在学校里藏好。当再和毛毛打仗时,那些小喽罗肯定会得意的拿出那些烧火棍来继续耀武扬威,这时自己带着人如同神兵天降般抽出自己的武器冲上去,肯定会把对手吓坏的,他仿佛看到了毛毛吃惊的表情。
    小小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想象当中,不知道不觉已将箱子拖到了屋子的中央。正用力往回拽,突然感觉自己脚下一软,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房间里重新静了下来。房子中间这块楼板有七八十年的历史了,从房子建成一直没有换过。时间久了不知什么年月朽蚀出一个不规则的大洞,这洞正处在楼下龙王爷圣像正前的天花板上。为了不碍观瞻也不知道是谁在上面糊了一层报纸,算是浮棚。小小白天来过,他是知道这件事的,可是刚才他只顾得意地拉箱子那还注意这些,一不留神便掉进这“陷井”中。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小小感觉自己坠入了深渊,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害怕,只觉得后背一紧,便停止了坠落,身体神奇的悬在了半空中。
    又过了几秒钟小小试探着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有一双乒乓球般大小的瞳仁正盯着自己。
    “哇”小小的哭声打破了夜的死寂。秋成正在门外等的着急突然听到小小的哭声连忙挤开门往里看。只见小小被楼板的木茬挂住了后领像一块肉一样的被吊在龙王爷像前两尺的地方,正微微的打着转。
    “小小,你怎么了”
    “秋成,快救救我”
    “我被龙王爷抓住了”小小的哭声更大了。秋成在门外看的清楚,急忙跳进来往门缝里钻可是,他咬着牙,推着门槛往里面挤,他的身体像气球一样变了形,可是到了脑袋却怎么也进不去。秋成脑袋憋的通红,他像愤怒的小公牛般用力回扯自己的头,将门板拉的咚咚直响。过了一会儿,秋成没有了力气,他爬在了门槛上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头发,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划出一条条泥道道。
    “别怕大不了,我就这么呆着,陪你到天亮”小小望着秋成卡住的身体止住了哭声,他用袖子抹了下眼泪。
    “秋成,你钻出去吧”
    “我不走,我在这陪你,等天亮了,更生爷爷会来救我们的”
    “秋成,你现在就去找更生爷爷吧,让他打开门来救我,要不然我妈妈找不到我会担心的”小小抽咽着说。
    “你不怕吗,小小?”
    “不怕,我闭着眼睛,你要快点,千万不要让我等太久”
    “行,小小,我现在就去找根生爷爷,我很快就回来”扎腾的筋疲力尽的秋成一下子来了精神,他,重新地钻出来不甘心地在门上踹了几脚,回过头麻利地爬上树干攀上墙头跳了出去。
    房间里重新安静了下来,小小仍直挺挺地挂在那里,他死死地闭着眼睛,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把木剑,他和恐惧与沉寂僵持着,心里正盘算着秋成现在究竟到了哪里。一阵风从门缝里遛了进来,将头顶上的几块破纸在小小的头上哗哗地拍来拍去只拍得他心烦,于是在头顶胡乱一抓将它扯了下来,便又没有声息了。过了一会儿,也许是眼镜闭的酸痛,小小把眼睛微微地睁了一条缝,这时月光已经从龙王像的头顶滑到了身上,那双大眼珠看起来不是太清晰了。他大胆地完全睁开眼睛。屋里比先前亮堂了不少,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神像两旁的那幅木制对联“简单简单莫贪莫贪,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这些字小小并非全都认得只是听大人们念叨过。不过这“吃穿”二字他可是认得的。记得当时老师教这个字的时候说一个人要是连“吃”都不会那还能干什么吃的。说起吃小小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了一阵,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这时候妈妈应该早把香喷喷的香椿尖炒鸡蛋和油饼端上了桌,只等着他回来。香椿是前两那天他和秋成在门前的大树是勾的。至于油饼是先前和妈妈有约在先,如果他的作业本上能连续得五个“优秀”便给他烙葱花油饼做为奖励。可是现在他只能孤零零的挂在这里。早知道自己逞什么能呢?放学后不和秋成提起这事够多好呀,就算提了当秋成提议要走时两个人一起走不也行吗?唉!等一会儿就算根生爷爷来了把自己平安救下来,那些武器肯定还得收走,指不定还要在父母面前告上一状,少不了自己的好果子吃。
    想得这里小小往下望了一眼,双脚离地面还有很高,小小挣扎了两下,自己在空中又转了半个圈。为了不至于太害怕小小将注意力又集中在这个“穿”字上,其实这个和走夜路唱歌具有同样的效果。记得小时候的冬天每天早上都是爸爸把自己从被窝里揪起来。他如果嫌冷不愿穿衣服,爸爸就一边把手伸进棉衣里给他暖上一会儿,一边给他讲“***”的故事。记得每次讲到最后爸爸总要说“解放军叔叔跳进冰窟窿里都不怕冷,这点冷算什么呢”于是他就从被窝里瑟瑟地跳出来飞速地穿戴完毕。现在要是爸爸在该有多好啊。不过他再不需要爸爸为他再穿衣服,如果可以倒是愿意让他把这件可恶的毛衣脱下来,衣服前领把自己的脖子勒得紧紧的,虽然不至于喘不上气,但是的确不怎么舒服。想到这里小小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个主意,对呀,我可以把这该死的毛衣脱下来,然后拽着毛衣跳到地上呀。小小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干就干,他将剑丢在地上,两只手扯开毛衣领将头缩了进去,接着抓住自己的右袖口,把右臂艰难地从中往外抽。此刻小小整个头都罩在毛衣里,这让他呼吸更加急促,休息了一下,他终于将右臂抽了出来,可就在这一瞬间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在空中荡了起来。刚抽出来的右手急忙抓住衣服下摆。过了一会儿身体不再左右摆动了,接着他打算去抽另一只手臂,如果左臂也能伸出来,两只手抓住毛衣往下跳就没有多高了。但是这个动作的关键在于,左手从袖口里抽出来的一瞬间要立刻抓住毛衣,因为小小清楚凭他的力量一只手很难承担身体的重量。他犹豫了一下,在毛衣里呼了一口气。把左手慢慢的伸直袖口便像蛇蜕皮一样一截一截地褪下来,当手腕快从袖口中抽出来时,小小一把抓住,慌乱中就将袖管从衣服里面翻掏了出来。整个身体唰地往下落了一大截。他两只手死死抓着衣服,往下看了一眼,双脚离那地面便只有不到两尺的高度。于是双手一松“扑通”便跳了下去。落地后他捡起那柄剑,挑下衣服,硬是将自己从门缝里挤出来,将两杆枪和一柄剑抛过墙头,随后自己也翻了出去。
    月亮此时已大模大样地地升了起来,温润的琼光将天空照得像匹蓝缎子,只将这脚下的花蹊村柔柔地裹住带入梦乡。小小的电影院
    清明节前下了一场小雨,雨后的花蹊村更加明媚了。放眼望去,成片灰色的砖瓦院落里又添了几笔醒目的绿意。
    荒园里一株榆树刚刚接受过春雨的沐浴,枝干间生出的嫩牙像一枚枚透亮的翡翠。傍晚过后,一粒水珠从叶尖滑到枝干上,一直溜到末稍,它仿佛是有些怕高,拽着枝头摇摇晃晃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了力气,一松手,笔直的跳了下来。“嘟噜”一声,水珠打碎了倒影,落在墙根下盛着春水的破瓦罐里。这场春雨将大地喂得饱饱的,整个后院都散发着泥土的芳醇。
    过了会儿,天黑定了,上房的后窗里周期性的飘来电视剧《包青天》的歇场音乐。最近这部电视剧正在热播。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不顾疲劳回家撂下锄头,随意地扒拉两口饭便挤到有电视的人家去等待节目的开始。仿佛一天的辛劳全为了能贪婪地享受晚上的消遣时光。
    小小家西山墙的电视柜里嵌着一台十七寸黑白电视机。长长的天线从电视柜中钻了出来,末稍挑着两个易拉罐。挨着电视柜贴着北墙横放着一张床,床头的一旁靠着一根竹竿。小小早早地钻进被窝半卧着身体背靠在床头上。他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在被子上摔着方宝,他对剧情不是特别感兴趣。当屋子里的人都将目光投在这个小匣子里时,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