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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欣无能,王莽篡位。至于群雄混战,光武帝夺取权势。是以汉朝再立,繁荣百余年时间。”
    “王朝更替,如是盘旋,循环不已。”
    他说着,指尖滑到未曾与起点重合的终点上。“而现在,汉室由盛转衰,到了它应该老去的时候了。”
    “这是历史的必然选择,”糜荏收回右手,从容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文若,你觉得呢?”
    荀彧哑然无言。
    他怔怔看着这个圆,仿佛第一次听闻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论。一时只觉五雷轰顶,震得他呼吸零乱,头皮发麻。
    事实上从糜荏说的第一个圈开始,他便明了这个人要说的全部话语,并且几次试图反驳于他。
    但他没有成功。
    因为糜荏所说的一切,全部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事迹。而他读过史书,对此了如指掌。
    难道糜荏将之比作一个循环往复的圆,就真的只是匪夷所思的妄言吗?
    不,不是。
    那他呢,难道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不,他看得出来。
    不仅是他,其实太多的人都看得明白。可他们依旧坚持着对于汉室的忠诚,这是他们骨血中流淌的信念。
    所以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荀彧心中波涛翻滚,千言万语无言述说。他慢慢抬首去看糜荏,试图从他脸上看到一点对自己信念的肯定。
    哪怕只有一丁点。
    万幸的是,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
    ——糜荏眼中的温柔善意。
    荀彧心下骤然一松。
    很奇怪。
    他明明不是胆怯的人,但当他意识到这个答案时,却有无尽恐惧将他淹没。
    直至重新看到这个人的眼睛,方才镇定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略带苦涩道:“子苏的意思是,只要有一个手握天下兵马的人,诛杀十常侍,再奉天子以令不臣,以身殉道培养下一任天子……汉室自然能够延续下去,是吗?”
    他的声音已渐渐平静下来,唯有尾音微微发颤,显露出着主人心底曾有过的动容心绪。
    糜荏颔首,给了他想要的肯定:“或是如此。”
    以史观之,或许唯有这样可以拯救这个汉室王朝。
    但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袁绍不是这个人,曹操不是这个人,糜荏更不会是这个人。
    他是为改变历史而来,本就不受这个世界的思想限制。若非是在意亲友,考虑到邻里的未来,他早已散尽家财建立一支铁血军队,推翻汉朝统治。
    管他血海滔天,尸骨成山。杀尽所有阻挠之人,彻底重建这个社会便是。
    可他到底不是草木。
    在这个地方生活二十年,学习此地风俗民情,瞧着周遭百姓那一张张明明饱经苦难却从不曾放弃希望的脸,终究无法做出这等泯灭人性的事。
    荀彧已静下心来,沉思片刻。
    他心下已有计较,终究一礼道:“多谢子苏指点,在下获益匪浅。”
    天色向晚,荀彧请辞。
    他需要先回去好好思考一下,今日从糜荏这儿听得的东西,而后再为他的抱负做施展规划。
    糜荏把人送出糜府,遥望他的马车摇摇晃晃离去。
    他在门口静立片刻。
    王佐之才荀彧,对他而言是很重要。但若说重要到能为他改变局势,叫他非要得到这个人不可……倒也并非如此。
    十年布局至于今天,初见成效。糜荏是想要走最简单的路,付出最小的代价来掌控权势,由此需要士族大夫的支持。但即便没有荀彧,还可以有别人。
    这个时代这么多有才之士。以他的能力,想要得到他们之中某些人的忠心,易如反掌。
    只是——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未曾觉察的本心,悄然挣脱开他为自己设定的桎梏。
    马车消失在视野之中,糜荏转身回府。
    未必不能再等一等,把这个人彻底拉到自己身边来。
    只是还需再做布局,徐徐图之。
    翌日回朝当值,糜荏被张让叫了过去。
    自汉光武帝刘秀有意削弱相权,朝中权势渐渐移交至尚书台。至如今,尚书台之首十常侍当值的宫殿就在这一片的正中心,是天下枢要所在。
    糜荏先前未曾踏足此地,今日一见,其中摆设豪华堪比天子所在之处。
    无论是周遭摆着的昂贵文房四宝,琉璃器皿;抑或焚香袅袅间,那条黄金打造的长龙,腾空欲飞。
    糜荏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恭敬行礼:“下官糜荏,拜见张常侍。”
    “哼,”张让这会正在喝茶,闻言随口道,“起吧。”
    他咽下一口温茶,一时只觉这茶水口感正如糜荏给他的感觉,清新脱俗,静雅悠然。
    “先前未曾发觉,如今细细品来,糜长史这龙井茶甚是精妙啊。”
    这绿茶的味道与糜荏送给他的红酒截然不同。他原先觉得红酒是天下最为美味的酒水,却想不到糜荏居然能凭借绿茶获得士族大夫的喜爱。
    糜荏与有荣焉状:“龙井茶能得张常侍的喜爱,这是下官的荣幸。”
    “糜长史惯会琢磨这些东西,正如琢磨人心。”张让的嘴角带着一丝冷淡的笑意。他打量眼前青年许久,若有所指道,“本常侍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能走到今天地步。”
    这话中之意太浓,糜荏却依旧恍若未闻,恭敬道:“下官能有今日,全靠张常侍您的提拔。”
    张让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当日陛下欲以五百万钱售卖司空长史一位,是他帮糜荏牵线搭桥买下的,因此这一来一答说的正是事实。
    但张让之意显然不只如此。
    他是在说,没想到糜荏进京不过三个月,却做到了很多人穷尽一生都没有办法完成的事——他非但将一部分士族大夫拉拢过去,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彻底笼络了陛下的心。
    这才三个月!
    假以时日,还能得了?!
    思及此,张让倍感头疼。
    许是出身地位之故,十常侍起初对糜荏都不排斥,甚至有扶持他与士族对立的想法。但在听闻昨日他在荀爽府邸的举动后,张让坐不住了。
    糜荏这是何意?
    是先有人举报那群酸儒聚众谋逆,他的人方才出兵司空府邸。但凡那群酸儒没有逆反之心,就算将他们关到牢里又能怎样,还不是给个教训就放了?
    他糜荏用得着这么维护他们?
    这才得了陛下几天欢心,就敢这般挑衅他的威严?他不过给了三分颜色,这糜荏还开起染坊来了?
    张让紧紧盯着眼前长身而立的青年,双眸宛如毒蛇般冰冷阴翳。
    不管这人究竟是肆意妄为,还是深谋远虑。从他劝说天子亲政起,他们便注定只能站到同一个立场,抑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