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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对他开了一道小门,随他来,随他走。
    凭着这道“小门”,童殊在进戒妄山前,曾偷偷回来看过一次一嗔大师。
    也是从这个位置,他轻手轻脚进去,拨开院墙下老柿子树层层叠的枝叶,见着一扇被烛光晕得微暖的纸窗,窗里头点着如豆灯火,有捻着佛珠的人影笼在素白的窗纸上。
    睦时,童殊指尖一转,运起破解法咒。
    果然,方才雄浑的法障撤去力道,惩戒经的梵音换成了轻而浅的颂福经。
    果然这破解之法仍有效用,一嗔大师没有改过对他的宽容。
    童殊心头一片苦涩,他穿过院墙,拨开老柿子只剩几片枯叶的枝丫时,眼前有些模糊。
    当看到这处院落竟然有一扇窗户竟然还亮着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五十年不曾有过,还是当年的月光下,有人点着灯等着一个玩累了晚归的孩子。
    正怔忪间,对话声响起:
    一个少年的声音:“听说颜回居士已在东院住下,我想……”
    他话未尽,不知想到什么,自己咽了声。
    一个青年的声音柔声劝道:“东院护卫森严,我们靠近不了的。”
    这青年显然很了解少年,猜出了少年的心里话。
    “我知道的,我不会当真去坏他清静。只是一年只此一次,我……”
    “小师弟,你已断尘缘了。”
    “可我在这世上,只这一个亲人,我……想去看看他。”
    “明日在殿外总归能瞧上一眼的。”
    “可是离得远,前头还有好多人挡着。”
    “我到时垫一垫你。”
    童殊回过神来。
    不是故人,也不是五十年前。
    他摇了摇头,清心明目,随后自我劝藉地笑了笑。
    听着那两人细声谈话,不由叹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居然让他碰着了白日里那对同是空字辈的半吊子师弟。
    童殊矮身走出树影,没有收敛气息。
    片刻,便有一人影闪出,以手持棍,拦在檐下:“来者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谈恋爱的童殊要化身温柔殊啦。温柔至死的童殊你们爱不爱?
    还有谁记得童殊的法号二空?
    第89章 身世
    童殊再走出两步。
    此时望月悬空, 月华披身,他这副身体正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踏着月光而来, 唇边噙着浅笑:“不认得我了?”
    “是你?”念空面色微松,握长棍的手却仍是紧着。
    “公子!”另一个声音同时响起。
    情空从屋里出来,见着一俊美男子亭亭立于院中央,虽是一身夜衣, 却似凝了月华般, 自成风流,他不由看得一怔。
    他所居这小院偏僻得很, 连寺里的僧人都很少来, 更别说外客了,他方才听到有人异动时还在诧异,等认出童殊的声音,喜出望外,快步越过念空, 停到童殊面前。
    念空在他路过时,曾要拦住他,瞥见情空终于一扫愁容, 他顿了下动作, 在情空看不见地角度里收回了手, 转而握紧了长棍紧随着护卫在情空身边,一双眼睛警惕地盯住了童殊。
    童殊将念空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也不管他, 只对情空笑道:“好巧,路过此处居然遇到你们。”
    念空眼里精光一闪道:“我们此处地处偏僻,不知施主从何处来,去往何去,为何会路过?”
    童殊闻言只是浅笑了下。他想,我果然是脾气变好了,被人如此不客气地发问,居然也没有太生气,他道:“我还要问你们为何在此呢?此处乃一嗔大师故居,在一嗔大师圆寂后至少该封禁二十年,以你们二人的僧级,为何住在此处?”
    念空警惕地没有立刻答话,他的目光深邃犀利,熟思时抿着唇,这让他显得精干而刻薄。
    实在是不太像是佛门中人。
    倒是那一心护卫情空的做派,更像是奉谁人之命,来随身照顾情空的。
    然而,这也有说不通之处,这念空若是身负情空的任务,便不应该任情空随意接近一个来意不明且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几次要拦情空,他最后都默默地随了情空的意,好似只要情空高兴,便是他再提起几分警惕也是值得的。
    那念空心思计较,而情空却是毫无心防地答道:“我入门晚,前头的院子都住满了,而且我是一嗔大师的关门弟子,他们说由我来守院子正好。”
    原来是关门弟子,住在此处守院,这便说得通了。童殊却又生起新的疑问:“只是,一嗔大师圆寂十六年,小大师今年可有十六岁?”
    情空大约是营养不太好,长得比同龄人慢些,脸嫩身弱,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他自己大概也有所觉,脸色一赧道:“我今年有十六岁的。我送入甘苦寺时,一嗔大师还在,据说他当时还抱过我,然后将我收入门下。”
    童殊能想象一嗔大师一脸慈祥抱着一个新生稚子的画面,也就不难理解慈悲为怀的一嗔大师为何会收一个稚子入门。
    稚子无辜,甘苦寺从未收到过如此年幼的弟子,毕竟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喂养之难,全是男人的甘苦寺需要付出格外的精力来照顾。
    想来,一嗔大师是怕当时的小情空得不到足够的照料才破例收入门下。是以,才有了这么小年纪的空字辈门下弟子。
    想到这里,童殊眸光深敛,胸口一闷,愈发确定了一嗔大师死于非命。
    毕竟若是自知大限已到,又何必收一个婴儿入门,反落得稚子失了师父照料无人庇护。
    情空见童殊面色有变,疑惑地道:“公子?”
    童殊回过神,瞧向小和尚,想着此人与自己还挺有渊源,居然是半个同门师弟。他不由问出了有关另一个渊源的问题:“小大师,高堂可是傅涯?”
    情空听到傅涯这个名字一怔,露出些许难过神色,道:“是。”
    情空答话时,一旁的念空神色一紧,伸过手来想拉住情空,大概想到这些事甘苦寺上下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看到情空并不介意,再一次忍住了。
    童殊目光从念空脸上一扫而过,不自然的错开目光,童殊心思微动,再一次按下不表,转而对情空道:“高堂可还健在?”
    情空低声道:“家父在我出生时便身殒了。”
    与童殊所想一致。
    童殊又问:“你一出生便被送到甘苦寺了?”
    情空目光微垂,答道:“听师兄们说是的。”
    童殊道:“你有一个长兄傅谨,据说乐善好施,他对旁人尚且善心大发,怎会同意让人把你送走?”
    情空咬着唇不说话了。
    这个问题涉及隐私了,旁边念空脸色一黑,面色不善地对童殊递来一个警告眼神,并轻轻扶住了情空,表现出明确的拒绝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