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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围山
    画卷浮在半空, 童殊凛凛立于银甲鳞鳞的重甲军前。
    童殊其实从未带领过如此庞大的队伍。
    他甚至没有带过十使出战。
    他与令雪楼不同,令雪楼有魇门十使,魇门阙肃清镇压魔域的战斗大多不必令雪楼亲自出手, 令雪楼只要一声令下, 十使所到之处,各种宵小望风而逃。
    而童殊任主君期间的所有战斗, 都是孤身一人。他甚至连温酒卿也不能带在身边,因为得留一个人镇守魇门阙。
    在两代交替的混乱中, 他资历浅, 年纪轻, 又没有魇门十使, 令雪楼除了留了座楼给他, 其他辅助都没有给。
    各处暗流涌动, 皆想挑衅他。
    陆鬼门的名号是在一场一场硬战中磨出来的, 魔王魇镇阵打服了众魔,教人知道新一代魔王不是靠沾令雪楼的光来的,他一人,便是千军万马。
    陆殊二字, 便叫人闻风丧胆。
    此时,童殊面对着真正意义上的千军万马, 没有任何的怯场, 他能与令雪楼共创令陆时代,就有足够的威信和能力领导修真界最有战斗力的队伍。
    唯一叫童殊意外的是,景决所说的“不拦他”,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个想法,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便很快被他散在了芙蓉山的风里。
    童殊此行, 心中有数。
    童弦思写的第七代《芙蓉剑经注释》已经将芙蓉山的困局和破解之法介绍的十分详尽。童殊没有一丝彷徨,他已经知道自己终结者。
    他要在乌云摧山之前,扫清所有障碍,肃清芙蓉山的数代罪孽,还芙蓉山艳阳高照。
    童殊面对重甲军,扬声问:“重甲军有多少人?”
    将领答:“六千人。”
    六千人是大宗门才能达到的人数。景行重甲军历史上的几次现世,人数皆在三四千人左右。依景行宗严格选拔的风格,此次整装出动六千人至少得在五十年前就开始筹划训练。
    当真是,深谋远虑,未雨绸缪。
    童殊面色淡淡,接着问:“芙蓉山内有多少人?”
    “不死阵一万人,各宗来者九万人。”将领说完,呈上最新的信报。
    尽管有所预料,事先告诉自己冷静,当展信看到各宗来人竟是囊括了当下所有仙门,甘苦寺、乌剑宗、灵铢宗等一个不落,连那素来不争名利的栖霞山和卧雪宗竟也赫然在列时,童殊胸中还是烧起了熊熊怒火。
    傅谨何敢!
    陆岚何敢!
    芙蓉山何敢!
    童殊想,傅谨不会无缘无故地请九万外宗人来芙蓉山,这九万人有多少人已被六翅魂蝉控制?
    如何识别九万人中哪些是清醒的,哪些是完全被控制的,哪些是能救的,哪些是已死或将死的?
    这几乎是无解的难题。
    人数少,童殊尚且能分辨,但数万人,挨个辨识根本不可能。
    童殊想,傅谨是故意的,是要搅得局面似是而非,要让他们投鼠忌器,瞻前顾后。
    童弦思在第五代的《芙蓉剑经注释》中详细解释了六翅魂蝉。童殊原以为母虫是控制子虫的中枢,看完注释之后才知,母虫只能部分控制子虫,真正能控制子虫的是虫王。
    唯有控制母虫和虫王,才能一劳永逸地识别被种虫之人。
    否则识别不清,格杀勿论便是滥杀无辜,一视同仁又是作茧自缚。
    虫王在谁身上?
    不必猜也知道,谁养的,便在谁身上。
    陆岚企图依靠虫子让各仙门对他马首是瞻,不惜将自己炼成半人半妖的怪物。
    陆岚那种自视甚高之人居然为所谓的荣光肯做这等自脏自污之事。
    童殊少时崇拜的就是这种衣冠禽兽……
    令人作呕。
    童殊下达命令:“没有我的命令,不可杀伐。”
    将领问:“若有仙使大人的命令?”
    童殊:“亦不可。”
    将领有些为难:“该当如何控制局面?”
    “包围,不得放出一人;控制,不引发混战。”要等他控制了陆岚或是傅谨才能顺畅的出手清理,童殊道,“重甲军六千人不够,我再添四千人。一共一万人,能否守住芙蓉山?”
    一万人对十万人,除非有天险可傍,否则按常理是毫无胜算的。
    芙蓉山在高处,他们在低处,且此处地势空旷,地形上是一个喇叭口,芙蓉山人往外冲,便如大江入海,难以阻拦。
    但景行重甲军却敢应下来,将领道:“能!”
    童殊露出赞许神情:“景行天网阵果然不同凡响。”
    世人听说的最多的是景行宗乾玄阵厉害,以能困住真人闻名,以一阵对一人,几乎无从败绩。
    但其实在大规模的战斗中,景行宗最厉害的阵法是天网阵,尤其是由重甲军所布的天网阵,能使平地化为天险,晴天劈出惊雷。
    童殊重生以来,在临雨镇外遇到过一回天网阵,后来他为了化去从天网阵染来的杀气还颇费了些工夫。
    有重甲军的天网阵胜算多了几成,但人数悬殊太大,还是得添人。
    童殊的那四千人从何而来?
    童殊曾回过一趟魇门阙,一曲《天命》使魔人服拜,而后魔人自愿与他签了《众魔血契录》。
    《众魔血契录》只有令雪楼用过一次,那一次看似开了个啼笑皆非的玩笑,实则是令雪楼在立威——要叫世人知道,魇门阙哪怕只剩下一人,也能抖纸成军。
    这宝器童殊上次在甘苦寺中装模作样的拿了个赝品出来,就能吓唬住在场的三千修士,而今日童殊有真品在身。
    童殊抬手,陆离会意地递过卷轴,童殊握住《众魔血契录》,打开卷轴前深瞧了一眼这座养大他的山峦。
    世事无常,谁能料到,芙蓉山的游子,曾日日夜夜将故乡魂牵梦萦,有朝一日却要对故乡倒戈相向。
    童殊想,我终有一日也会化为一坯黄土,再顽固的灵魂也会有消尽的一日。
    世人说我欺师灭祖也好,说我丧尽天良也罢。
    我不求与天同寿、流芳百世,只求我所走的这条路,尽头是万物蓬勃、霞光万丈。
    《众魔血契录》久负盛名,一朝现世,不负众望。
    卷轴摊开,浮上半空,遮天蔽日。
    浸了桐油的九层山阴纸上,密密麻麻的血色签名如有了生命一般,血在油中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