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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百余人免官革职。但窦贵生却奇迹般地未受任何影响,反而因此得了圣上青眼,一路升到如今的地位。
没人在意昔日的窦贵生如何变成今日的窦贵生。总之窦贵生就是窦贵生。
鹿白猜,保不齐是他卖师求荣才换来的圣宠,这人可坏着呢。
催命符似的脚步在众人身周盘桓,不知何时停在何人背后。越是紧张就越容易出错,不多时,便有四个小太监被拎到墙根罚站。
上次那歪歪扭扭的繁体“陆”让鹿白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不会软笔。写了两行才发现,字算不上好看,但写还是会写的,瞧着比旁边的小宫女好多了。
屏风那头的脚步渐行渐远,绕过讲席,又渐行渐近。那抹绯色的身影游魂似的飘了过来。
联想起前些日子的整肃宫闱行动,再联想起自己被打的屁股,鹿白不禁悲从中来,恨由心生。宫规在他老人家面前就是个屁,说是太监宫女授受不亲,严禁私相来往。但这“太监”的范畴里显然把他自己排除在外了。
此时此刻,他就站在自己身后,连二十厘米都不到,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后背烤人的体温和死人似的心跳。显然,这已经严重突破了男女师生的安全距离。
“烟笼斜阳,下一句呢?”死神挥起镰刀,指在她留白的一行字上。
鹿白惴惴不安,捂着嘴把呵欠憋回去。想不起来了,真的。
“说话,哑巴了?”死神步步紧逼。
命运的手指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鹿白被困意笼罩的脑门上戳了一下,泄露出一些颜色丰富、非常不妙的东西。
她脱口而出一句清醒时打死都说不出的话:
“……被翻红浪?”
鹿白说完才意识到,此话对无根之人简直大大的不敬,瞬间缩了脖子不敢言语。小太监们很想笑,但没人有胆,纷纷埋着脑袋装聋子。
窦贵生愣住了,他怀疑自己年岁大了,出现了幻听。任谁也不敢在这种场合、在他面前开黄腔。方才一瞥,鹿白那纯净的眼神、无辜的表情,显然是对那四个字的含义毫不知情。
不定谁教她的,怎么说得出这种话!他倒是要好好查查是谁敢散布这等污言秽语。
然而转念一想,鹿白可是吴玉的人呢。那老贼整日在圣上面前参他,阉人干政,祸国乱权,净捡些难听的词儿往他身上招呼。这些奈何不了他,却奈何得了他手底下的人,已经叫他吃了好几回暗亏了。
年初,前朝后宫因司礼监掌印人选一事争得不可开交,日日早朝打成一团,仿佛那位置不是掌印大太监,而是天王老子。这等殊荣连当事人自己都觉得讽刺不已。
最后,身为丞相的吴玉据理力争,把江如那草包推了上去。奋斗了二十年的位置就这么没了,窦贵生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把吴玉五马分尸,以报这不共戴天之仇。
这不,现成的机会就在眼前。
这世上哪有什么纯善的人,方才那样少不得是装的,且看看这小宫女有何目的吧。窦贵生心思转了几回,做出了决定。
戒尺在“居心叵测”的小宫女手背敲了一下,窦贵生幽幽念道:“陆白。”
“是,先生!”
交头接耳在行,到自己默书的时候就写不出来了。纯属找打。
“亥时再来。”
在场众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亥时主子们都歇下了,他们一日的活儿也基本忙完。
天黑了,有空挨罚了。
鹿白垂头耷脑:“是,先生……”
第一天就被留堂,她怀疑自己可能真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慈爱地笑):傻孩子,你怎么可能是傻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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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双更结束。
☆、第 3 章
理想的师生如同金婚夫妻,相敬如宾,志同道合,琴瑟和谐,心心相印。
显然,鹿白和窦贵生的师生关系属于直接跨过蜜月期的新婚怨偶,磕磕绊绊,争吵不断,有那么一瞬间彼此都恨不得杀了对方。
夫妻不虞还可以和离,可以分道扬镳,各自嫁娶。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一声“先生”喊出去,即便日后再怎么决裂,也撇不清这层干系了。
日子还得往下过。
鹿白此刻只能庆幸先生只是罚她抄课文,而不是打板子。似乎一入了学堂,他就忘了自己是窦公公、窦秉笔,只是窦先生了。
身兼数职,却样样都理得井井有条,绝不混淆,绝不越界。像是把自己均分成了三等份,每个三分之一窦贵生都能各司其职。仔细想想,宫中谁能有他这么强的职业感呢?
不论别的,爱岗敬业总是值得尊敬的良好品德。
十六皇子歇得早,尤其是今天。为了让鹿白早点抄完早点回来,他几乎戌时刚过就睡了。纸笔内学堂都有,按理说不需要再带什么了,但出门时鹿白仍拎了一个堪比鸟笼大小的提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