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祠堂里,萧家人的牌位林林而立,若是仔细去看生卒年月,就会发现有些人死的时候,年龄还很小,甚至没有成亲。
萧长恭进到这里来时,气已经消了很多。他不想把弟弟养成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因此过年时就把他推出来去与人应酬,带他去温泉庄子,也有借机让他见见宰相,多些与高门府弟打交道的经验。
拜师范士正更是他全力赞同的事。
但万万没想到,范士正把他带去了青楼。边关十年,他可是没少见到本来很有前途的将士,因为青楼里的女人,断送了前程,甚至是性命。
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在弟弟身上发生!
萧长恭先是给先人们上了香,然后上前拿了家法,转头面向萧长敬,“我问你,青楼你是不是去了?”
萧长敬跪在那里,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昂着头,“去了。”
萧长恭手里的家法摇了摇,差一点就落下了,但想到范志正的话,还是停住。婉宁说过,让他对上弟弟时,无论做什么都要多上一点耐心。
“那你都做了什么,但凡有所隐瞒,我手里的家法可不是吃素的。”
“喝酒、看舞、聊天。”
“就这些?”
“就这些。师父全程都在,风十也一直跟在我身边,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别拿审犯人的眼神看着我。”
若是白棘这件事之前,没看到萧长恭抓捕白棘时搏杀时的样子,没看到他那满身的伤痕,萧长敬这会儿早就翻天了。
明明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可是之前的经历,与这几天谈判,让萧长敬再次清楚地认识到了一点,一个他之前早就知道,但一直刻意忽略的点。
甘州城是萧长恭带人收复的。
这样的哥哥,这样的人,哪怕现在冤枉他了,也能让萧长敬多忍上一会儿。
没有这些,萧长敬根本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跪在这里。
萧长恭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放下家法。然后自己跪在父母的牌位面前,磕了三个头。
“爹、娘,孩儿不孝,不知到底该如何教导弟弟,也不知他走的这条路对还是不对。还请爹娘在天之灵保佑长敬,让他不要走上歪路。”
萧长敬跪在那里不置可否。
父母在他心里虽然有份量,但这份量更多的还是出于一种孝道,并非发自内心的感情。毕竟三岁时就离开了父母,印象真的很是稀薄了。
只不过,令萧长敬没想到的,萧长恭带他出了祠堂后,又进入到单独供奉竹义的屋子,在竹义的牌位前,把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萧长敬就不能无动于衷了,对于义父,他是既感恩又愧疚。感恩他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养育自己,愧疚于自始至终,他都不知道义父的真正名字。
“义父请放心……也请转告我的爹娘,孩儿必不负您的教导。绝不会做出辱没门楣之事。”萧长敬说完,郑重地对着竹义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萧长恭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婉宁说得对,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当长兄,更不知道如何去教育弟弟。
所以,只好用了这样的办法,虽然有些流于形式,但已经是萧长恭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了。
唉,婉宁赶紧及笄过门吧,由她这个长嫂看着弟弟,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一连又谈了三日,北狄人终于与大齐达成了协议,用三千九百俘虏换回大台吉白棘,并且在成功归去后的一个月内,释放所有剩余俘虏。
这个结果,让皇帝很是满意,再加上白棘吐露出的各种消息与内情,这次大齐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如果接下的计划能成功,大齐就不只是赚了的问题,甚至能保边关十年和平!
可是对于接下来的计划,即使是皇帝,也有些忧心,“长恭,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有几成把握?你可是朕的大将,如无必要,实在是不想让你冒险。”
萧长恭沉思了一下,“陛下,只要是上战场打仗,就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这次,确定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即便是要冒些险,臣认为也是值得的。”
皇帝想到之前萧长恭汇报自己的计划时也所说的话,不由叹息一声,“好,那就按你想的去做的吧。干粮准备得怎么样了?”
“庄子里的人已经在加紧赶制了,那个庄子地处偏僻,用的都是府上的家仆,事后我让他们在庄子住上一段时间,绝对不会泄露风声。”
皇帝点点头,“德胜啊,取酒来。”
德胜转身出去,很快就端了两杯酒来。
“长恭,这一杯,朕敬你,望你能出奇制胜,马到成功。等你回来时,朕要亲自为你倒一杯庆功酒。”
“谢陛下,臣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萧长恭端起酒杯,一口饮下,随后跪地行礼,走出殿外。
这杯酒,既是践行酒,也是诀别酒。
再往后,君臣之前,只会有场面前的对话,像这样动情的,不会再有了。
以免让人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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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博弈
二月十五, 是春闱的最后一日,婉宁带着护卫回京的。随行而来的,还有四百斤香肠。
这并不是萧长恭为部下准备的那批, 而是婉宁为新开的香肠铺子准备的, 刚好可以为最近收购整猪掩人耳目。
当然也可以让萧长恭看到实物, 心中有数。
两千斤香肠和一千斤炒小米,已经全部准备妥当,放在庄子里, 随时可以取走。
其实炒小米的事, 婉宁在第三天就知道了。实在是炒小米的香味太香, 即使云二把人安排在庄子的一角,味道也飘了过来。
看到炒小米后,婉宁就知道, 自己之前的猜测,成了真。她也曾与云二一样, 第一想法就是去制止萧长恭这个疯狂的举动。
但随后她也冷静下来, 萧长恭征战十年, 对于战场局势,对于这计划的危险性, 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他既然定了这样的计划, 就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撼动的。
第二天, 锣鼓街的街口, 由婉宁和铁英兰合开的久香斋正式开业,开始售卖香肠。
只不过,在现场的婉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事实上,从发现炒小米的那一天婉宁就是这样的状态了。
她非常希望萧长恭能来找自己,能给她一个解释。
为什么要准备这些, 为什么要做那么冒险的事。
她知道萧长恭是将军,将军就要上战场,不可能一辈子都平平安安地待在盛京城。
她只是希望萧长恭能露出一面,能跟她说说,为什么做这样凶险万分的事,哪怕有些机密不能告诉她,说一些让她安心的话也好。
可是从昨天回城,到今天开业,萧长恭一直都没有露面。哪怕婉宁第一时间就送去了不少香肠,萧长恭也是完全没有回应。
到了晚上,婉宁再也坐不住了,用送开门礼的名义,带着云香去了萧府。
没想到,萧长恭竟然不见。甚至都没让她进门,让萧安把人拦在了府门口。
萧安看着婉宁,一脸的尴尬,“穆姑娘,我们大少爷不在府,去军营了,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去见你。可好?”
这种态度让婉宁心里最后一丝奢望也没了,人都不敢见,就证明她所有的猜测都可能是真的。
在这之前,她一直有一丝幻想,万一是自己猜错了呢?
等他回来么……万一回不来呢?
难道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想到上一次临别时,萧长恭的眼神,婉宁的心如坠冰窖。
他是存了死意的。
婉宁死死地咬住嘴唇,忍住心里的种种担忧、焦虑,与愤怒——敢定那样的计划,敢让她代为准备军粮,难道就不敢见她一面么?
可是,此时只能忍,这事要保密,尤其北狄人还在城里,若被人看出端倪来,难保不会坏事。
婉宁强行挤了个笑容出来,“多谢安叔,代我转告将军,我!等!他!回!来!”
最后几个字,婉宁真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去的。
萧安也不禁动容,婉宁那哪里是笑,分明是在哭。
“姑娘放心,老奴一定代为转答。”萧安一躬到地,把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面容之下。
回到穆府,婉宁在自己屋里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摆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去为穆鸿岭接风。
家宴上,众人都是喜笑颜开,然而婉宁心里有事,即使强颜欢笑,也看得出兴致不高。
“四妹妹,你是不是累了?”穆鸿岭心细,看得出婉宁似乎有心事。
“没,还好。”婉宁知道自己失态了,全家都很高兴,她实在不应该扫兴。
“说起来,为兄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那披风真的是帮了大忙了,我这次若能取得好成绩,至少有你一半功劳。”
婉宁赶紧摆手,“那是大哥哥十年如一日苦读的结果,跟我可没关系。我不过是做些小事罢了,相信就算没有这披风,哥哥也是一样能高中的。”
“来,四妹妹,这一杯大哥敬你。”
婉宁端起自己面前的果子酒,“那小妹就预祝大哥哥高中会员,再中状元。”
“好,就借四妹妹吉言。”
夜里三更,婉宁人虽躺在床上,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等,也在祈祷,希望萧长恭能像在京郊大营时,不定什么时候,就出奇不意地从窗户翻进来。为此,她还特意点了油灯。
只是等到后半夜,梆子都敲到了四更,萧长恭也没有出现。
屋顶上,萧长恭一直静静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既不敢下去见面,又不舍得离去。
直到屋子里的油灯灭了,梆子敲了五更,萧长恭才起身离开。
院子里的角落,云香看着萧长恭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婉宁的屋子,心里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第二天一早,婉宁给周氏请过安之后,婉宁就带着三香和护卫,前往城外的护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