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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我,只是在这儿看花——”
    “公主在这儿多久了?”崔太傅立即坐起身来,恭敬的向她施了礼,“慕离呢?”
    听了这话,珑曦心头火又冒起。在别人眼里,她跟慕离似乎是绑在一起的,每当遇见珑曦,旁人总会问一句:“慕离在何处?”
    鬼知道他在何处。
    “怎么了?”见珑曦脸色不好,崔太傅有些慌,“公主,可是遇见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珑曦有个问题想问太傅,太傅必须如实回答我。”
    “公主请问。”
    “太傅,今天你要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是更喜欢我呢,还是更喜欢慕离呢?”
    崔太傅愣了一下,随即就大笑起来,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幼稚。但珑曦急了,催促着他赶紧回答。
    “公主怎么这么问,难道,公主觉得我偏袒了谁?”
    “我和慕离,你究竟更喜欢谁?你只能选其一。”
    崔太傅沉默了好一会儿,珑曦等的不耐烦了,便伸手去扯他袖子。
    “既然不肯说,那太傅是更喜欢慕离了?”
    谁知,崔太傅竟然点了点头,“的确是。”
    听了这话,珑曦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别人也就罢了,崔太傅居然也这样对她。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被慕离那个野孩子给比了下去。
    “为什么?”珑曦下意识的就要掉眼泪,但忍住了,“你不是应该更喜欢我吗?”
    “公主且听我说,在这宫里,所有人都喜欢公主,缺我一个也无所谓。”崔太傅说的理所应当,“但没什么人喜欢慕离,所以只能由我来喜欢他了,这实在不过分吧?”
    听完之后,珑曦立即跑开,任凭崔太傅在后面怎么呼唤她,她都没再理会。
    第7章 母鸡上树。
    珑曦独自跑到书院外的湖边,对着一棵树哭了起来。
    实在不公平。慕离他算是个什么?他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都已经九年了,慕离已经折磨他九年了,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倒也无可厚非,慕离他会读书,会与人交际,擅写诗词。除了吃饭没珑曦快,他样样比珑曦强。
    但那又能怎么样,慕离只是个下人而已,就算再怎么比她强,他也是个下人。
    这么想着,珑曦心下轻松了许多,但一想到方才崔太傅念叨慕离名字时的模样,心口又开始抽疼。
    不消片刻,慕离寻找到了这儿,见珑曦哭的梨花带雨,便上前询问。
    “公主怎么了?”他纳闷的递给珑曦一方手帕,“是饿了吗?”
    珑曦忙着哭,没理他。
    “崔太傅正四处找寻公主呢,公主还是回书院去吧,”他声音轻柔且和煦,“公主若是生气,待会儿我带公主去园子里玩,好不好?”
    一提起崔太傅,珑曦怒火中烧,便抬脚想要将他踢开,但他微微一闪就躲过,反而是珑曦一个不稳,一头栽进了湖中。
    她一时慌乱,竟然忘了用法术避水,遂在湖里扑腾起来。
    慕离在岸边看着,无辜的叹了口气,遂伸手将她拉上岸。
    “公主,怎么就喜欢往水里跳呢?”他脱下外衣给珑曦披上,又用帕子擦拭起她脸上的水渍,“你看,这不着凉了。”
    珑曦想开口骂他,但一张口,却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全身湿漉漉的,自然是不能回书院念书了。珑曦没法子,只能就近到了他的碎雪苑去。那儿的婢女拿来了熏炉,给她换了件衣裳,又给她沏了碗热汤,她的手脚总算暖和了过来。
    “公主,之前也是这么掉到湖里的吧?”婢女一面梳理着她的头发,一面打趣道,“上一次,您好像也是被慕先生给救上来的。”
    珑曦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若是慕先生不在公主身边,公主可如何是好啊?”
    “可算了吧,就是你家慕先生把我害成这样的。”珑曦嗤之以鼻,“要是没有他,我能多活好几十年呢。”
    婢女掩嘴笑了,遂拿起脏衣裳离开。
    珑曦换了衣裳,又喝了茶,总算暖和过来。这之后她走出门去,跨过溪水,走过竹桥,又绕过假山,终于找到了慕离。
    他正坐在亭中写着一副字,午后的斜日映进亭中,衬的他侧脸沉静又柔和,仿佛要融化在日光里。
    旁边的火炉上烹着茶。一个婢女在炉边扇着火,却时不时的偷瞟着慕离。
    这么多年过去了,慕离的模样越来越讨人喜欢,很多年轻的婢女会故意跑到碎雪苑去偷偷看他,他在花园里教她抚琴的时候,她们会找些理由在附近乱转,只为了能离慕离近些。
    然而,大概是跟慕离相处的太久了,珑曦很难形容他的长相,只是觉得他挺好看而已——他正面的五官柔媚且纤弱,但从侧面看,五官的线条却又轮廓分明,若是笑起来,眉宇间却是带着些阴柔的邪气。
    对,邪气。幼年时,慕离对她的态度还是肆无忌惮,她说什么慕离都会顶撞回去,她做什么慕离都给她捣乱。
    那时候,慕离经常会露出一种恶作剧般的邪恶神情。
    那时慕离凌厉又高傲,总用一种轻蔑又敌视的眼神看着自己,但他这幅面孔已经消失很久了。
    如今的他,一副得体端庄的模样,一言一行都规规矩矩,温文尔雅,但在背地里呢,他也是这样的吗?
    珑曦很想再次目睹慕离邪恶的那一面,所以隔三差五的就到碎雪苑去,藏在苑内那棵歪脖子树上,偷偷监视他。
    她希望抓到慕离的某些把柄,希望他能露出邪恶的真面目。
    但她监视了这么久,慕离始终都是表里如一,别说暗中作恶了,他私下里连只蚂蚁都没捏死过。
    不可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人,他慕离也一样,她才不相信慕离会改邪归正。
    正当珑曦站在那儿发呆时,慕离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公主在那儿站了好久了,腿就不酸吗?”他抬头,“那边是风口,到这儿来坐着岂不更好?”
    那扇火的婢女见珑曦来了,立即退下去。珑曦只得在亭子里坐下,毫不客气的抬脚搭在栏杆上。
    “你这小日子过得挺悠闲,又是喝茶又看风景,还有美人儿陪着。”珑曦看了一眼离开的那婢女,“父皇又赐给你新的婢女了?”
    “公主觉得她如何?”
    “我若是说好,你难不成会娶了她?”
    “公主不高兴吗?”慕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珑曦的神情,“公主若是不高兴,我就叫将这些婢女都遣散回去,如何?”
    “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她语气冷了下来,“我不是小孩儿,用不着你哄。”
    慕离听了这话,突然放下茶杯,手指轻按在珑曦胳膊上。
    “公主放心。”他声音柔和,“除了公主,我心里不会放下别的女人。”
    看着他对自己笑的模样,珑曦突然觉得喉咙发干,嗓子里像是被堵了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慕离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径自给她沏了茶,“公主难得来一次,觉得这碎雪苑的景色如何?”
    “死过人的院子,能好到哪儿去?”
    说着,她看了一眼亭子上的牌匾,只见上面写着“拨珠亭”三个字。
    “拨珠亭?这是你取的名儿?真怪。”
    “公主有所不知,这名字是有深意的。”
    “‘拨珠’两个字而已,能有什么深意?”
    “停雨,听音,乃拨珠。”他悠悠解释道,“这亭子的顶端,被一棵树笼罩住,每当雨停了之后,树叶上的雨珠打在亭顶的琉璃瓦上,像是珠子拨动散落的声音。”
    珑曦对此丝毫不感兴趣,故意打了个哈欠,慕离见她一脸萎靡,便打住了话头。
    “你这儿有垂雨轩,拨珠亭,沁霖池,你起的这些名字都是跟雨有关的,你就那么喜欢雨?”
    “那是自然。”慕离笑着点头,“公主想想,我第一次跟公主见面时,不就是个雨天么?”
    珑曦一下想起跟他见面时的情景,那时候慕离脏兮兮的,又瘦又小。可如今他变得如玉琢般俊美,判若两人。
    想到这儿,珑曦突然一阵慌,遂将手边那杯茶朝他泼了过去,被他躲过了。
    “公主还是这么好骗,《》”
    这之后,慕离突然伸手压住了她的袖子,她试着扯了一下,没扯动。
    “你找死?”
    她吼了一句,慕离盯着她看,目光深邃又异样。
    “公主,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讨厌我吗?”
    “……废话。”
    他松开了手,似乎是微微叹了口气。珑曦听在耳朵里,总觉得那声叹息不像是遗憾,反倒满是无奈。
    “公主也不用急,皇上之前不是说过,让我在公主身边待十年,十年过后,若是公主还讨厌我,我就要离开皇宫。”
    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她怎么一下子给忘了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还差几个月就满十年了,公主大可借这个机会,把我赶走。”
    这话说的轻松又平淡,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好,你有自知之明就好。”珑曦冷笑一声,“你可要仔细点,在这最后关头,不要惹火我,否则我定会找个理由把你扔到断头台上去。”
    当天下午,崔太傅照例给二人讲解文章。慕离对那些东西很感兴趣,接二连三的问着问题,珑曦不明白这么一篇文章有什么好深究的,遂一直打哈欠。
    崔太傅见她疲态外露,露出些许不悦。
    “公主,我方才讲的,你可有听进去?”
    珑曦一个激灵,立即坐直身子。
    “您说的我都听见了,昨日的书我也都背过了。”
    “公主真的仔细听了?”
    珑曦有气无力的点头。
    “那,我就出个最简单的对子,请公主对一下。”崔太傅用扇子敲了敲木桌,“公主听好——‘笔走龙蛇西江月,只闻得书香入髓,吹花嚼蕊’,公主觉得,这下一句该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