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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明芙心里咯噔一下,手微微一抖,和离书从她手上落下,掉在了桌底。明芙脑袋懵懵的,耳朵里嗡嗡地响。
    这封和离书上怎么会写着她和夫君的名字?还按了手印。一定是她看错了。
    明芙蹲下,俯身进桌底捡和离书。待看清和离书上写的确确实实是她和沈纵的名字时,脑袋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起身时一个不留神,头重重磕在桌角。“轰”地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明芙脑中炸开,一些从未有过的画面出现在她脑海。明芙后脑勺渗出鲜血,头沉得厉害,意识开始模糊……
    沈纵忙完公务,带着一食盒特意从南方运来菱角回府。先去主屋找了明芙,发现明芙不在,桌上还放着她未练完的字。
    明芙呢?
    沈纵正疑惑着,门口传来“嘎吱”一声,沈纵转过头,看见明芙缓缓推门而入。沈纵上前一把将明芙揽进怀里:“阿芙,你看我今日带了什么给你。”
    明芙身子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用力挣脱开沈纵的怀抱。
    沈纵怀里忽然落了空,有些疑惑道:“怎么了?”
    明芙冷淡道:“无事。”
    沈纵哪能放心,把明芙全身检查了遍,看见明芙后脑勺肿了一大块,旁边的头发全被鲜血结住了。他吓得不行,赶忙打横抱着明芙,把她放在床上,不准她乱动。又把太医局所有医术高明的太医全叫了过来。
    太医局的太医还以为摄政王府出了什么天大事,摆那么大阵仗。结果到府里一看,原来只是王妃不小心磕着头了,伤得不重,等肿消了就好了。
    得知明芙无大碍,沈纵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立即命人煎了消肿祛瘀的药过来。
    沈纵用瓷勺舀了一勺药汤吹凉了,送到明芙嘴边,哄她:“阿芙,这药放了好些甘草,已经不苦了。乖,张嘴喝药。”
    明芙一脸诧异,看了看沈纵,又看了看药,抿着唇别过脸:“你放着,我待会儿自己会服。”
    沈纵愣了楞,把药碗放到一边。他总觉得明芙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怪。
    是不是自己哪做得不好,惹她生气了?
    王妃生气了怎么办?当然只有哄啊。沈纵笑着摇了摇头,凑上前亲了亲明芙的额头。
    明芙睁着眼,不可思议地瞪着沈纵。
    沈纵见明芙眼神怪怪的,心下有些惴惴。不过,他和明芙之间,没有什么事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一个不够就两个。
    沈纵俯身捉住明芙的唇,小心温柔地讨好。明芙呼吸有些紊乱,用力推开沈纵,拿起袖子用力擦了擦嘴。整个人往床角缩。
    沈纵不安:“阿芙是不是头还很疼?”
    明芙不回话。
    沈纵心里一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默默守在明芙身边,默默地拿着食盒剥菱角。
    剥完整整一食盒菱角,沈纵拍了拍明芙:“阿芙,起来吃菱角。”
    明芙转过头,看着满盘子剥好的菱角发怔,咬了咬唇道:“你出去。”
    沈纵:“阿芙?”
    明芙冷着脸:“出去。”
    沈纵心头一滞,明芙从未对他这般冷淡过。
    “好。”沈纵温声应道,“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我过会儿再来看你。你若是想见我就喊一声,我就在隔壁。”
    明芙未应他,沈纵叹了口气,推门离去。赶走沈纵,明芙微微抬眼,伸手拿了粒菱角塞进嘴里。明芙很久没有尝过菱角的味道了,菱角的回味是甜的,跟从前记忆里味道的一模一样。
    明芙记得自己拿着和离书去找沈纵按指印,沈纵很痛快地按了指印。她从书房出来,经过院子之时不小心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了。
    现在似乎离她被花盆砸晕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枯叶满地,已是冬季。只是这大半年间发生过什么,明芙一时想不起来了,她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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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猪精转世
    明芙从衣袖里取出和离书, 看着和离书上模糊的拇指印,默了很久。
    往事一件一件浮上心头。
    她很小的时候爹娘就不要她了,把她丢在越州乡下的破庙里, 成了没人要的小乞丐。
    那个时候明芙饿得没法子,只好跟着同住破庙的老乞丐婆子一起去讨饭吃。如果能讨到铜板,老乞丐婆子就会给馒头吃。要是讨不到铜板, 老乞丐婆子就会拿起棍子打人。
    过了几年老乞丐婆子病死了,豆腐坊的老板娘好心收了她当小工,她终于能得两餐温饱。可是没有人喜欢和脏兮兮臭烘烘的小乞丐做朋友, 明芙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爹娘,想像别的孩子一样和爹娘撒娇, 抱着爹娘哭。好想有人哄着疼着她。
    后来护国侯府派人来接她了, 于是明芙便离开越州去了京城。到京城的第一天在街上遇到了沈纵, 他坐在金轿子里众星捧月。
    心动来得莫名其妙,明芙平生头一回有了仰慕之人, 不过她知道沈纵对她来说太遥不可及了,她只能把他藏在心里。
    回到侯府, 明芙还以为从今往后她有亲人了再也不孤独了,也有人疼她了,可以撒娇了。却没想到这只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
    明芙在乡下长大, 不懂规矩大字也不认识几个,经常被人嘲笑。祖母也不喜欢她,只要她一不听话, 祖母就会用家法打她,然后把她关进黑黢黢的祠堂。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明芙被打破了关怕了,她学乖了也懂规矩了。再也不会想着要不会再想着要撒娇邀宠, 也不会再随随便便哭。
    本以为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可在这个时候护国侯府收到了摄政王府的帖子,邀府中女眷参加春宴。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这场宴会明着是春宴,实则是为摄政王选妃的选妃宴。
    明芙高兴坏了,这是头一回她有机会和沈纵相处,她要穿得漂漂亮亮去见他。
    只是婶婶管家,她怕明芙抢了自己女儿明瑜的风头,为了不让明芙去选妃宴,把给明芙做参宴礼裙的钱私自扣了下来。
    若是穿着旧衣去参加摄政王府难得设下的春宴,不仅是对摄政王的不敬,还会丢了护国侯府的脸面。丢了护国侯府的脸面,明芙免不了会受一顿家法。可她最难过的是没办法以自己最好看的姿态站在喜欢的人面前。
    明芙才不要这样,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怎么也不想放弃。就算之后会被打会被关,她还是想去见沈纵。
    幸好明芙之前很省把每个月用剩的月银都存了起来,还有前些年在越州做小工时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存的钱。所有积蓄加起来刚好能做一件不错的礼裙。
    明芙偷偷瞒着婶婶做了条新裙子。到了选妃宴那日,婶婶看到明芙一身好看的礼裙目瞪口呆,不过也来不及使坏,只好带着明芙去了选妃宴。
    明芙肚子里藏了很多很多话,想和沈纵说,她在心里排演了一遍又一遍。可整场选妃宴,她就只有机会与沈纵说两句话,一句是王爷安好,一句是王爷慢走。
    沈纵对谁都是淡淡的,也并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他似乎很忙,只与宴会上的众人寒暄了几句便走远了。
    宴会结束,明芙回了侯府。回到侯府那天晚上,祖母最喜欢的碧玉簪莫名其妙不见了,找遍全府也未找到。祖母怀疑是府里有人手脚不干净,偷走了碧玉簪。
    婶婶为人刻薄,她一直不满明芙瞒着她私下做礼裙的事,便借机将此事栽到明芙头上。她向众人坦白了自己未给明芙钱做礼裙的事,然后反问明芙怎么会一下子有了那些钱去做礼裙?又咬定是明芙偷了碧玉簪换了钱。
    明芙解释了钱是自己存的,可是没有人信她,连她的亲祖母也不信。明芙又被关进了祠堂,祖母告诉她,如果她还不老实不肯承认,就要关她一辈子。
    连着三日滴水未进,明芙绝望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祖母那么讨厌她,也不明白爹娘为什么不要她。她有那么遭人嫌吗?如果他们都不要她,那为什么还要把她从越州接回来?
    待在漆黑冰冷的祠堂里,明芙的心终于彻底凉透了,不再渴盼得不到的关爱。
    她拼命想办法逃出祠堂,每一次都被抓回来。抓回来就是一顿家法。明芙问祖母,她们是最亲的人,为什么祖母要这样对她?祖母没回答她,只是嘴里边骂她不听话活该,边用鞭子打她。
    到了第五日明芙已经奄奄一息,再也跑不动了。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紧闭的祠堂门开了,外头的光亮照进了明芙的眼睛。
    那些人告诉她,她自由了,以后不会再关她。不仅如此他们还好吃好喝把她供了起来。她能有这个待遇,都是因为,沈纵说要娶她。她成了准王妃,有了撑腰的人,没人敢再欺负她。
    沈纵救了她,她很感激,也很开心,以为将来有人疼了,第一次在侯府里横行霸道起来。明芙想,沈纵要把她娶回家过一辈子,那肯定是看上她了,至少也是有那么点点喜欢的。
    可是婶婶却叫她别痴心妄想,她只是走了狗屎运,摄政王刚好要找个看得过去的破落贵族女应付朝臣罢了,像明芙这样乡下长大的野丫头,上不了台面,摄政王怎么可能瞧得上。
    那个时候明芙很不服气,心想着等她嫁过去,一定要狠狠打她们的脸。明芙就在一天天的期盼下等着嫁给沈纵。
    直到新婚那日,明芙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被狠狠打脸的那个人。她不笨,沈纵喜不喜欢她,她还是分得清的。
    她努力变得知礼识趣听话端庄,变得上得了台面。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她和沈纵两颗心始终无法靠近。
    几个月前,祖母病逝。祖母临终前,一直抓着明芙的手,大骂明芙的娘。明芙终于明白为什么祖母那么不待见她。
    祖母恨儿子不听她的话从了军,还逆着她的意娶了明芙的娘,也恨明芙的娘抢走了她的儿子。明芙长得像她阿娘,祖母便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成亲三年,祖母去世了,沈纵也在朝堂站稳了脚跟,沈纵不爱她,勉强纠缠在一起,也只是徒劳。明芙没有再呆在京城的理由,只想回越州,安安稳稳过日子。
    只是没想到,她刚和沈纵处理完和离书的事,便被花盆给砸了。
    明芙回过神,捏紧手里的和离书,深吸一口气,拖了大半年,该解决的事总要解决。做好决定,准备好一切,她起身去敲了隔壁房间的门。
    沈纵听到敲门声,立刻开了门,见是明芙,一把将她圈住。
    明芙挣脱开来,平静道:“沈纵,我要和你……”
    明芙叫他沈纵,不叫他夫君?是不是又闹小脾气了?沈纵笑了笑逗她道:“哦,我知道,你昨日还缠着我,非要和我生小纵纵和小阿芙。今日又来了?”
    明芙:???
    明芙正要从衣袖掏出和离书的手忍不住抖了抖,沈纵这说得什么胡话?
    见明芙一脸愣怔,沈纵上前轻轻将明芙放在榻上,替她盖好被子。
    “但今日你受了伤,不宜乱动,等你好了,夫君都听你的。今日便先好好休息可好?”他边哄边想低头去堵明芙惊讶的小嘴。
    正要相触,明芙慌了神,只觉得这样子的沈纵很陌生,像是个莫名其妙的登徒子,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明芙害怕地闭上眼,“啪”地一声,下意识一个抬手打在沈纵脸上。
    沈纵愣在当场,脸上印出了明芙小小的手掌印,双眼微睁。
    明芙眼里沁出水来,面颊泛红,捂着嘴,气鼓鼓地道:“你坏蛋!”
    沈纵:“……”
    明芙的眼里有疑惑有抵触,却独独少了对他的热情。现在明芙的眼神就跟之前要和他和离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样冰冷。
    沈纵心凉了半截,他开始猜想明芙当初就是撞了头才会失忆,这回她又撞了头,会不会是恢复了记忆?沈纵试探着问:“阿芙,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
    明芙涨红了脸,委屈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哦,对了。”明芙从衣袖里取出和离书,“之前那封和离书的指印已经糊了,这封是我新写的,劳烦你重新按个指印。”
    若是之前沈纵还仅仅是怀疑,但在看到明芙递过来的和离书之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明芙在书房找到了原先那封和离书。二明芙想起了从前的事。
    沈纵想过有一天明芙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但没想过那一天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也没想过,明芙刚把一切想起来,就找他和离。明明昨夜他们你侬我侬分外亲密。
    就算他们从前感情不睦,可这大半年来的甜蜜难道都是假的吗?明芙就这么丝毫没有犹豫地要和他和离?
    沈纵抿着唇,把和离书丢在一旁:“我不会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