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卡洛琳真正的朋友。
    无需任何话语解释，因为这个孩子便是最好的证据。
    阿尔萨斯看向安妮，她神色沉重, 他说道：“卡洛琳去了九狱，这就是你不能说的原因。你不能告诉雷蒙，因为这会让罗素家族蒙羞，令卡洛琳被唾弃。罗素家族臭名昭著，要是再增加一笔谈资，他们这个家族将灭亡。”
    安妮深吸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阿尔萨斯低垂着头，看向尤莱亚。
    气氛变得沉重和奇怪起来，梅尼眯着眼睛，质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难道和偷袭我有关。”
    “和您无关。”阿尔萨斯冷淡地回道。
    “你这个该死的奴隶！”梅尼气得牙痒，他咬牙切齿，一只小眼睛举了起来。
    伊西多呵地冷笑了下，他迫不及待想看这个光精灵倒霉。
    正在这时，尤莱亚上前，礼貌道：“大人，我想现在的重点应该在我身上吧，我听说您是强大的眼魔，自愿来投靠您，我有这个荣幸知道您的威名吗？”
    梅尼马上被他吸引过去了，他飘了过去，“梅尼，记住我的名字——梅尼，很好，我看你不错，准许你成为我的第四个奴隶，担任……随便担任什么。”
    “那真是太好了。”尤莱亚笑着，蓝眸中闪过一丝光。
    梅尼高兴地转悠，“非常好，我有四个漂亮的奴隶了！我有四个了！让我想想，我们先去进攻哪里好？”
    眼魔一路飘到了地下宫殿。
    安妮心神不宁地走着，她时不时看向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再看向伊西多，她眼里的讶异就没褪去过。
    有太多的疑惑萦绕在心头，然而他们不能开诚布公地谈，她只能将一切憋在心里。
    阿尔萨斯则为之前的事情而耿耿于怀，雷蒙折磨安妮，可她却没说出这件事，她没有为了活命而把这件事说出来，这种守信的精神难能可贵。
    她甚至救了被俘的雷蒙，而罗素家族的人从里到外都被腐化了。
    安妮是无辜的。
    这个认知令阿尔萨斯感到心痛，为她曾经遭受过的一切，她本可以避免，更不会被兽人推下悬崖，流亡到这里。
    他一直在想安妮的事情，更为关注起她来。
    而伊西多找到了机会，和尤莱亚进行心灵上的谈话，他们无需开口，便能沟通。
    伊西多冷冷道：“你疯了吗，自投罗网，来这里干什么？”
    “因为你被抓了，我想来营救你。”尤莱亚委屈不已。
    伊西多瞥了尤莱亚一眼，薄唇划出一个讥诮的弧度，“我看未必。”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所以才会试探我。”他垂下眼眸，一副受伤的模样。
    伊西多没有被他的表象所欺骗，他害得安妮落入眼魔手中，对她怀着莫名的恨意，“你恨她？”
    尤莱亚微扬起唇角，似乎早有预料，“如果你还没出生，就要被人杀死，想要杀你的人又把你扔在地道中，伊西多，你恨吗？”
    “我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过，只是个婴儿，她却要杀我，你说我该不该恨？”
    伊西多沉默了下来。
    一行人来到地下宫殿，安妮之前烤了披萨，烤好之后便放在石桌上，只要撒上些许绿叶作为点缀便可。
    “我来吧，这些小事可以交给我。”尤莱亚自觉来帮忙，他朝安妮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我是最后来的奴隶，应该多做点事情。”
    安妮看着他动作，他低下头，侧脸极其精致，皮肤是奶油白色，他就是站在那，配上浅色的短棕发，深邃的眼眸，犹如一幅油画。
    她还记得他是那么小一个，被她抱在怀里，可是突然间，他就长那么大了。
    因为他那一半的魔鬼血统吗？
    “因为我吸取了很多魔力，从那颗蓝宝石中，所以我长得很快。”尤莱亚端着披萨离开，经过安妮时，讥讽地说了一句话，“如果不快点长大，我就会被人杀掉。”
    她怔了下，他这是能读心吗？
    安妮心慌地望着伊西多，他神色深沉，朝她轻轻摇头。
    她一时不知所措，怔愣地坐在石桌旁，心不在焉地啃着披萨。
    梅尼对这个新来的奴隶很满意，他大声说道：“瞧瞧这个魔鬼，你们两个精灵根本派不上用处。”
    “别那么说，要是有敌袭的话，他们会保护梅尼大人的。”尤莱亚轻笑着。
    用餐期间，四人各有所思，只有梅尼一个是在认真享用美食，他张开血盆大口，用舌头卷起披萨，吞了下去，对面饼的口感大加赞赏。
    昨晚没杀掉厨娘是正确的，看来还得留她一段时间。
    吃完饭，尤莱亚会收拾一切，看来召唤夸塞魔都不用了。
    安妮向梅尼请示后，跑到了图书馆，她需要整理下脑中那些杂乱的念头。
    图书馆里弥漫着一股霉味，打开窗，阳光透了进来，安妮垂下眼眸思索着，从她进城堡的那一刻，或许更早以前，伊西多和尤莱亚就跟在她身后。
    那么陷害她的事情，并且把她推掉深坑中的事情，这些全都是尤莱亚做的。
    伊西多知道这些，但为了维护尤莱亚，没有说出来。
    而现在，尤莱亚自己跳进了局中，甘心成为眼魔的奴隶，她不由苦笑了下，这个局面可真奇怪。
    这三个男人都聚在一起，简直是一出好戏。
    安妮静不下心来看魔法书，更别提练习什么召唤术了。
    “你在看什么？”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安妮心脏一跳，抬起头来。
    对方身材修长，面庞带着少年的英气，他侧了下头，微笑道：“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安妮起身点点头。
    尤莱亚的手指轻轻划过桌面，他轻声问道：“你在召唤什么，那里有痕迹。”
    地面上有一个法阵，安妮之前照着魔法书在画，他的出现打乱了步调，她敷衍地假笑道：“随便画画的，我不会召唤术。”
    “没关系，你可以画下去，你想召唤一只夸塞魔？”尤莱亚的视线划过那本摊开的魔法书。
    安妮见他发现了，抚了下长发，轻轻颔首。
    “继续画，你会成功的，但要准备好相应的祭品，你没有祭品，他觉得没有好处，便不会来。”尤莱亚轻声低语。
    他转头定定地看着她，面对他认真的目光，安妮只好硬着头皮，拿起粉笔继续画法阵。
    她照着魔法书上的图案画，忽然间，一只洁白修长的手覆盖在她手上，她身体立刻就僵了，手一动不动。
    尤莱亚握着她的手，教她画那个法阵，侧过脸，在她耳旁轻柔说道：“不要相信伊西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妮心一颤。
    “艾辛格，你知道艾辛格他们是怎么死的吗？我亲眼看到他们被黑暗精灵屠杀。”尤莱亚语调气愤，“我被你扔在了暗无天日的地道里，为什么？我根本没作恶，你却将我抛下了。”
    “是狗头人们抚养我长大，而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亡。”他的蓝眸深沉，“全部，全部的狗头人。”
    安妮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些，尤莱亚步步逼近，他质问道：“难道你不为他们感到悲痛吗？”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但那不是伊西多做的。”安妮说道。
    尤莱亚讥讽地笑了下，“你可以原谅他，却不能接受我的存在，我做了什么坏事吗？母亲难产是我能控制的吗？她抑郁自杀是我害的吗？”
    “可你害我被眼魔发现，差点被掘地虫吃了！”安妮厉声道。
    尤莱亚露出一个危险且残忍的笑容，“彼此彼此，你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吗？”
    复仇，他在向她复仇。
    不愧是魔鬼。
    安妮直勾勾地盯着他。
    过了会，她转过身，不再去看他，“我想一个人练习，可以请你出去吗？”
    “当然了，安妮。”尤莱亚轻笑着离开了。
    他转而去找阿尔萨斯，笑容纯真，“阿尔萨斯，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阿尔萨斯怔了下，随后谨慎地点头，“我早就想和你聊一聊，关于你的母亲。”
    第58章
    尤莱亚和阿尔萨斯沿着走廊走路, 尤莱亚好奇地问道：“我的母亲？您也认识我的母亲吗？”
    “我认识她，十几年前我和我的父亲一起去蓝鹰城拜访，领主有个女儿刚出生，她是个小婴儿时我便认识她了。”阿尔萨斯回忆着说道。
    尤莱亚无所谓地笑笑, “这一定很奇怪, 你认识的女孩如今已经生下孩子了。”
    “卡洛琳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 她背负了太多，远没有想象的自由自在。”阿尔萨斯轻声说道。
    “贵族女孩大抵如此，她们没有选择, 长大后会被父亲许配给另一个贵族男人, 我的母亲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和一个魔鬼相恋。”尤莱亚略有深意地说道。
    阿尔萨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许就是这样，卡洛琳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尤莱亚继续往前走着, 阿尔萨斯却停下了脚步, 他不能放任一个魔鬼离开，他也许会作恶。
    尤莱亚见阿尔萨斯没有跟上脚步，转过头, 锋利的箭矢抵在他的鼻尖, 似乎马上就要一箭穿过他的脑袋, 鲜血和脑浆迸发。
    他的神色困惑和迷惘,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杀我？就因为我有一半的魔鬼血统？”
    “还有谁想杀你？”阿尔萨斯问道。
    尤莱亚面色痛苦，苦笑着说道：“安妮。”
    阿尔萨斯不敢相信，他摇摇头，安妮不会杀人的。
    他难过地摇摇头，“我还在母亲的肚子中，她便要杀我, 在我出生后，她便要丢弃我，把我丢在一个漆黑的隧道中，那里有恶魔，他们随时会杀了我，还有可怕的虫子，随时能把我啃食。”
    “但我很幸运，我被一群狗头人收养了，他们养育我长大，可后来，他们被一群黑暗精灵杀了。”
    阿尔萨斯蹙眉，“黑暗精灵？”
    尤莱亚轻阖眼眸，痛苦道：“是的，黑暗精灵。”
    这里只有一个黑暗精灵，阿尔萨斯难免要往伊西多身上联想，“是谁杀了那些狗头人？”
    “我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们让我逃，快点逃，我能使用异界传送，但仅限自身。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认识一个人了。”
    尤莱亚直直地盯着阿尔萨斯，眼神真挚，“她在这里，于是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