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移，覆上自己的眼睛。
    乔洛用另一只手轻抚裴戬披散着的墨色长发，轻声道：“梦里都是假的。”回齐国后，她一直悉心为裴戬调理身子，又找来上等的头油为他护理头发，现在裴戬的头发柔软顺滑，手感极好，她没忍住，又多揉了两下。
    “假的吗？”可他觉得好真实啊，真实到他以为自己真的经历过，真实到在他醒来时仍有些神情恍惚，分不清梦中还是现实。
    乔洛能清楚的感觉到裴戬浓密的睫毛在她掌心不安地轻颤，一下一下地刷在她的心尖上。她任由裴戬握着她的手覆在眼睛上，微微起身，在他苍白的唇边轻触，而后移到他的耳畔：“那些都是假的，但我是真的，感觉到了吗？”
    掌下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
    裴戬唇角微弯，声音仍有些沙哑，但能听出其中的喜悦：“嗯，那些都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的！”我不管现在是梦中还是现实，只要身边有你就好。
    见裴戬情绪稳定，乔洛轻笑一下，重新蹲下：“你昏迷一天，定然饿了，我去让她们送些膳食来。”
    说完便将手抽回。
    她与裴戬相处时，从不喜身旁有其他人，只有她休息时，会让六福和宁曦在房中守着裴戬。此时除她无人知裴戬醒了，裴戬一向脾胃虚弱，不能再耽搁了。
    素手刚移开两丈远，便被大手握住了皓腕。
    裴戬此时眼眶彤红，浓密的睫毛因沾了泪水显得更加浓稠，就像是用浓墨画上去的一般，仍有些湿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里面满是焦急惊慌。
    “我不饿，你别走！”
    乔洛看着裴戬眼中的不安，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不知他做了什么梦，醒来竟这般粘她？
    轻声哄着：“我只在房门前吩咐几句，乖，你难受了我会心疼的。”
    裴戬眼睫微垂，遮住眸中的神色，握住乔洛皓腕的手一点点地松开，落回床上。
    明明只是去房门前吩咐几句，却被裴戬表现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乔洛没忍住又揉了揉裴戬柔顺的头发，心像是化掉了一般，她真的受不住裴戬这副神情，每次裴戬这个样子，她都想扑到他怀中，什么都依了他，不让他有半点伤心。
    罢了，不出去了。
    乔洛将手重新放进裴戬掌中，不顾裴戬的惊讶，扬起声音：“宁曦！”
    话毕，宁曦推门而入，来到乔洛身边。
    低头颔首：“小姐。”
    “让人备些膳食送来，再去把玄奕请来。”
    “是！”
    宁曦出了房间，房门再次被关上。
    乔洛看着裴戬，挑眉：“可安心了？”
    裴戬五指渐渐收拢，紧握住掌中柔软的素手，耳尖微红，颇有些不自在地应一声：“嗯。”
    看裴戬心情不错，乔洛试探着问道：“能和我说说你梦到了什么吗？”她想知道裴戬的心结是什么？
    裴戬神色一顿，眸子瞬间缩了一下，温软的液体在眼眶中打了个转，然后像断了线似的无声滚落。
    梦里，乔洛从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按部就班地当着督公，等待死亡。
    宁国先皇病情日渐严重，先皇恐他干涉新皇登基，也恐新皇控制不住他，便如现实中一样，派他去岷州查赵知州贪污一事，远离荆城。
    待回朝时，新皇早已登基，他势力被架空。
    新皇以他草菅人命，贪污受贿，以权谋私，贪赃枉法等罪名将他押入打牢，三日后闹市街头问斩。他本就没有活着的念想，没有丝毫反抗，便被带入东厂地牢。这地牢他最是熟悉，他曾在这里处决过无数的人，如今自己被押入这里，也是讽刺，地牢一如既往的潮湿阴冷，暗无天日，空气中弥漫着酸臭糜烂的气息。
    他被绑在血迹斑斑的木架上受刑，第一日不过是笞杖，鞭扑。这是地牢里最轻的刑罚了，毕竟他要再活两日，不能这么早就死了。
    浑身疼到麻木，他甚至已经开始习惯疼痛，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在他当初被调离荆城时他就知道他的下场如何，新皇登基，他决定回朝时，他就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但他不想挣扎，他累了，真的累了，君王的猜忌试探，满朝文武的针锋相对，天下百姓的唾弃辱骂，还有日日夜夜的病痛折磨，他早就累了。
    在入宫那天，他便知道，往后的路是刀山火海，他一往无前，将自己辗入污泥，让自己手染鲜血，拼命向上爬，只为有一日，能为薛家沉冤得雪，可结果却是，薛家罪有应得。
    大概从那时起，自己就已经死了，终日如行尸走肉，心甘情愿做帝王手中的刀，身前的盾，勉强为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如今，新皇登基，他不仅没了用处，反而成了新皇的眼中钉，绊脚石，他连这最后一个理由也没有了，是时候解脱了。
    地牢里终日暗无天日，他不知道时辰，只能根据狱卒的举动判断时日，大概是到了第二天，狱卒解开了他身上的铁链，任他瘫在木架旁，待他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