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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端愣住了,不知道当时一刹那间涌入脑海的是都是些什么滋味。
他的脸色变了三变,饶是眼睛红成那样,也仍然倔拗的不肯落下半滴眼泪。
可那时自由自在天真烂漫、不经常哭泣的桑渴并不知道,他那是要流泪的征兆。
桑渴只当是他受了谁的欺负,不开心。
红红的眼睛,总是比波澜不惊的黑眸要惹人爱惜得多。
*
那,最后。
那颗糖,裴行端要了吗?
没要。
男孩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脑海中翻滚过无数念头。
他最终还是沉下脸色,轻易就甩开桑渴抓住自己衣摆的手,皱眉盯着她,像是在俯瞰什么令他避之不及的灾祸。
桑渴的手啪嗒一声离开了攀附,甩在了自己的大腿边缘,连带着那颗糖——
珍珠粉外壳包裹着的糖,掉落在了草坪里。
桑渴惊呼着急忙蹲下四处摸索,将糖果捡起来。用手擦了擦包装袋上的灰土,再抬头,小心偷看这个好看到像是神仙一样的小男孩。
他....似乎不开心呢。
桑渴揉揉眼睛,重新站起来。
*
后来。
“我,我能和你做朋友么?”
她瘸着腿,一步一步跟在他身后,试探着轻声问。
可身前的人没有丝毫应答。
男孩子下颚紧绷,冷着脸,大步朝前跨,满脑子都是能不能滚,能不能不要跟我说话。
我会控制不住的。
可女孩仍是固执地跟着他,从南绕到北。她背着的小竹筐里是一只死掉的小虾。
她花了一整个上午垂钓得来的。
没有诱饵,愿者上钩。
她喜欢那只死掉的,发臭的小虾。
男孩子全程一声不吭,大步走在最前方。
桑渴仍不死心。
“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是新搬来的么?我能跟你做好朋友么?”
“你不喜欢吃糖...唔,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爸爸经常出去的,我可以让他给你买。”
“你...”
她像是一只复读机一样,屁颠屁颠跟在裴行端的身后。
像是牛皮糖,甩都甩不掉。
只怪那时的桑渴过于年幼,竟然看不出他的后背,手臂。
那印出血痕的鞭迹。
他疼啊。
以及,他那病态扭曲的观念。
他不敢喜欢上任何美好纤弱的人,事物。
因为都会被无理由的掠夺。
从小就是如此。
只要不喜欢就行了,不喜欢就不会难过了。
他一遍一遍地确认。
那年,裴行端八岁,他刚刚遭受完一场虐待。
这其实跟先前从记事起受到的冷眼没有丝毫的区别,不过是换了一个环境,换了一个施暴者而已。
同父异母的兄弟把他当奴仆、鸠占鹊巢的野狗。母亲在那个家庭如履薄冰,没有所谓的地位,佣人也能对他颐气指使。
母亲所谓的怜爱他,帮他脱离苦海,不过是送他到家乡隆城,原本以为会是好的去处。
结果是另一个地狱,
人心毕竟是肉做的,但是裴行端的外公,那个经历战争年代的老兵,似乎有一颗比坚铁还硬、还冰冷的心。
女儿下贱堕落,为了所谓的真爱,跟下城历练的有妇之夫,阔少爷有染,还生下了一个孽种,最后跑去北城逍遥快活,做了少奶奶。
小孽种身份敏感,送到他这儿寄养,征战时染上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令他变得易怒易躁,甚至还动辄甩鞭打人。
他不喜这个小野种外孙,发病时就用他来做畜生对待。
裴行端无端就成了他鞭下泄愤的物品。
外婆呢?
外婆知道么。
知道。
但是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
于是,她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慢慢慢慢毒死了自己的老伴。
最后以自杀了结一生。
而悬梁挂柱这样凄凉的死法,竟然是她留给桑渴见她的最后一面。
…
*
十年后,书店里的钨丝灯盏寿命将尽,有些支撑不住地跃动了两下。
手指下边沾到的湿濡感,那是泪水,桑渴来不及思考,裴行端抓住她的手,红着眼问:
“那个给你打电话的女人,是谁?是那个叫许什么的?”
“那条狗?因我而死么。”
“桑渴,你有听过我半分的解释,半分的苦衷?”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以为我想吗?啊?”他颤栗着嚎啕。
“你有人爱,有人教,那谁来教会我?谁来救赎我?你告诉我,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你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