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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就此独居山中,一步未出,数十年如一日,从没见过活人,也不觉得寂寞,更不需要陪伴。
    但是这人说得也很有道理,毕竟失忆,多少有些不便,眼下既然有知晓自己过往,和自己曾经关系亲密的人,那也不妨暂且作伴。
    凌危云想定,抬起头来,对面前的青年道:“你说得也是,而且你既然唤我一声大师兄,想必从前你我二人关系也很亲近,你若是愿意留下来,帮我回忆一些从前的事情,我也很感激你。”
    倜夜的眼睛盯着凌危云,他的眼神有如蛇般,黏?腻又纠缠,像是蛇信,要舔满了凌危云的身体,嘴唇却只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当然,”他道,“我的大师兄。”
    倜夜就这么在凌危云旁边住了下来,墙挨着墙的做了一对邻居。
    倜夜盛情邀请过凌危云与自己同住,不过被凌危云婉拒了。一来是因为草庐到底是自己亲手打造,凌危云千看万看,都觉得很满意,对倜夜的白玉兰室不怎么感兴趣;二来他孤身已久,也并不太惯于同人打交道。
    倜夜也不强求,只是道:“我知道,大师兄如今已经全不记得了,对我冷淡一些,甚至有所戒备,也是正常。”
    说是这么说,那分明张扬已极的眉目,却露出了一种有些委屈的神色,整个人都像是略微暗淡下来,看起来有些可怜。
    若是凌危云的确有两分怀疑,现在也要被对方如此言语给按下去了,甚至还从中生出了一些愧疚。
    想来从前他二人一定感情极好,此时倜夜才会这样难过。
    凌危云不由叹了口气,道:“原是我的不好,将你忘了。”
    倜夜看着他,道:“没什么,知道师兄还活着,我便很开心了。”
    他神情认真,声音略低,竟似真情流露,十分地情深意重,凌危云不再言语,只越发觉得愧疚,心里默默地想:还是对他好一些罢。
    山中岁月清闲,百年里凌危云并无别事,每日里就是打坐,修行,早晚霜露披肩。但他的新邻居,却显然是个不那么喜欢清净的神仙。
    翌日,金乌刚刚破山而出,天边微明,倜夜便来到了他的破草庐前,精神抖擞,意兴飞扬,看起来很好的模样。
    昨日倜夜还在嫌这草庐破败,此时又觉得它其实也有可取之处,比如这门户大开的姿态,就很便宜了来人,门也不用敲,直接就可以望进里头,看见想看见的人。
    凌危云着一身素净道衣,盘坐在一团干草垛上,屋舍僻陋,但凌危云周围却罩着一层淡淡灵光,他闭目阖眼,神情宁静,头顶几缕微光投下来,在他的银白发睫上照出晶莹似的光泽。
    倜夜就倚靠在那根暂且可称作为门框的梁柱上,目光盯着凌危云,眼也不眨地,连凌危云领口上那点祥云纹路都瞧得清清楚楚。
    这目光存在感过于鲜明,强烈得简直有点扎人,饶是凌危云对这些不敏感,也不由有些不适,他张开眼睛,看向门口的人:“怎么了?”
    凌危云以为他这么一大早地过来,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同自己说,却见倜夜嘴角一翘,道:“没什么,只是许久不见大师兄,刚刚半睡半醒之际?,以为自己又做了场梦,忍不住过来看看你。”
    凌危云久不涉足人世,不知当世的人如何行事交友,但是即便没那么多的经验,乍闻一人如此言语直白地说想念自己,也还是不由为之动容。
    凌危云一时无言,不知如何回应。
    倜夜却又很快掠过了,转而道:“顺便想问问大师兄,今日有什么安排。”
    这个问题就很好回答了,凌危云道:“今日修炼未毕,并未有别的安排。”
    倜夜听他如此说,轻微挑眉,道:“果然是大师兄,无论失不失忆,倒是一点不变。”
    凌危云听他提及自己的过去,生出一点兴趣:“怎么说?”
    “孤绝峰的掌门大弟子,世所罕见的道心清净,是百年难得其一的修真界天才,当世无人能出其右。”倜夜说着说着,口中突然拐了个弯,“师弟初来乍到,对此地不甚熟悉,还要劳烦大师兄作为东道主,领我四处逛逛。”
    仿佛说书,还要设下悬念,留待下回分解。
    凌危云不由有些好笑,他对倜夜口中自己的过去,虽有些许好奇,但其实并不十分在意,只是方才倜夜的话好像仍在耳边回响,自己昨日也才下定主意,要对这人好一些,当下便不推辞,点点头,道:“你想逛,当然可以,只是这山里却没有什么好玩的,你不要觉得无趣。”
    倜夜道:“有大师兄陪我,无趣也变有趣了。”
    凌危云见他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言语中也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心里略微觉得有些困惑,但也没说什么。
    说是领倜夜四处逛逛,凌危云自己对这山头却也不甚了解,最后反而是倜夜带着他转了一圈,还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窝奶狐狸,小狐狸的妈不在,想来是出去捕食了,并未回来,留下一窝狐狸在洞里歪七扭八地挤成一团,大多路还走不稳当,倜夜瞧得有趣,一只一只拎起来掂在手里玩,直把一窝狐狸吓得奶毛耸立,奶声奶气地朝他龇牙咧嘴。
    其中一只胆肥的,还出其不意地,突然伸出小尖牙,咬住了倜夜的手指。
    其时小狐狸正被倜夜一手托住,一手逗弄,这下倜夜手指被叼住了,只要另一只手一松,小狐狸就会掉下去,倜夜身形很高,小东西连路都还不会走,小小一只,圆滚滚的,就这么摔下去怕是很难活命。
    但是出乎凌危云意料的,倜夜那只手仍稳稳地将小狐狸托住,只是抽回了被咬住的手指,小家伙力气不大,在手指上甚至没留下什么痕迹。
    但倜夜还是很恼怒地,伸手指弹了小狐狸一个脑瓜崩,直把小东西弹得倒仰,一屁股蹲坐在了倜夜掌心上,被倜夜很嫌弃地丢回了窝里。
    “不识好歹的小东西,原本看着好玩,还想养只来做灵宠,”倜夜不悦道,“现在也罢了,一辈子做只没有灵识不开灵智的蠢狐狸吧。”
    那是凌危云与倜夜重逢的第二天,在此之前,即便倜夜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再是深情厚谊,仿佛对自己孺慕甚深,但他自己毕竟毫无印象,也没有什么实感,且他虽然久不涉及人世,却也并非全无心机,心里对倜夜到底还是存着一分怀疑。
    从这里开始,凌危云才真正地对倜夜放下了疑虑。
    大道至上之后便近于无情,不说已经飞升成仙的,便是在一些修为上乘的人眼里,人命已如芥子,所以他们能够冷眼旁观人世朝代更迭,灾祸不断,却并不为之产生动摇,更不会插手干预。毕竟天地有法则,众生讲缘法,这一切都如日夜更迭,朝生暮死,不过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