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新年,四处张灯结彩,整个城市安静了下来。放假几天,齐楚琛陪着严暮参加了两场聚会,其中一场就是在御和公馆的朋友家。再次走进这个小区,齐楚琛下意识的看了下c栋,心里无限唏嘘,仿佛这个小区见证了他一次彻底的轮回。
停好车,严暮快步走到副驾驶拉开门牵着齐楚琛下车。两个人手里搭着厚大衣快步走进一楼大厅,一辆银色的车缓缓开出来,驾驶座的人鬼使神差的往a栋看了一眼,只看到了马上闭合的单元门。
齐楚琛单位的聚会,他最终没有带严暮去,不止是队里的人,别的部门新人老人太多,很多都不熟,还是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对此严暮完全尊重,没有一点不高兴,一个人在家欢快的对着食谱学习烤甜点。
大年初五一早,齐楚琛就到了社区办公室,工作人员今天也一起过来值班,老太太不到九点半就出现了。老太太看着齐楚琛笑意盈盈,齐楚琛刹那感觉像是个看女婿的丈母娘。
“阿姨,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听我们同事说,您有情况要反应?”齐楚琛斟酌着开了口。
“我叫李秀娥,对,我有情况反应。”也许是最近半年李秀娥觉得投诉无门的郁积积攒太多,此刻齐楚琛的善待仿佛是堤坝之上凿开了一个缺口,万千累积瞬间奔涌而下。
李秀娥的叙述依旧是条率清晰,但是齐楚琛早将之前的两段录音翻来覆去听了很久,很轻易就发现了这又是一个主题明确,中心思想清楚,但是表现形式完全不同的故事。和那两段录音有很多矛盾之处,但是主题依旧是自己亲生儿子制毒贩毒。
齐楚琛此刻不太敢轻易下判断,李秀娥孜孜不倦的做这一个事情是源于突发性创伤重大变故,还是儿时生活环境一步步早就,或者只是因为缺少家人陪伴的长期被疏离的敏感,还是远超出了正常范畴的自负。抑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需要深入的了解,然后通过家庭入手去调整这个状况。
“你是怎么发现你儿子制毒贩毒的?”齐楚琛问出这个问题时候,旁边的工作人员惊了一下,毕竟这子虚乌有的事啊。
老太太一听齐楚琛这么问,觉得齐楚琛是相信了自己说的,坐直了身子:“我有一次晚上听见他给人打电话,说的很含糊,说交货什么的。”
“你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收入如何?”
“他初中都差点毕不了业,高中花钱买了个技校毕业证。在酒吧还是ktv上班,工资以前不高,所以我觉得他有不明来源的收入,肯定是贩毒所得。”李秀娥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判断他有不明来源的收入的?”
“他毕业后,吃住都在家里,工作总是不稳定,收入也不高。但是最近一年多他收入明显多了,时不时给我买衣服,给我钱花。但是他没换工作。国庆前他居然搬出去住了,我们这里房租不便宜的啊,他那个工资哪里够?”李秀娥的分析简直想当有理有据,坐在旁边的工作人员不是知道前因后果,也会笃定的相信她说的一切,难怪之前从上到下被他搞得人仰马翻。
“那你回忆下他搬出去前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我听到他几次打电话,说交货,做货,还说原料。有一次被他发现我在偷听,我就问他给谁打电话,他不肯告诉我,后来就搬出去了。你说要是做正经事情,还能背着我?”李秀娥睁大双眼,直视齐楚琛眼睛。
齐楚琛赞同的用力点点头:“你反应的这个情况,我们很重视,但是现在需要你配合做三个事情,你能做到吗?”
“能。”齐楚琛全程没有任何质疑的表现让李秀娥觉得这是个能管事的领导。
“第一,告诉我们你儿子现在的住址,如果你不知道,那你去想办法,前提是保证自己安全。第二,把你儿子的行踪作息时间想办法获取到。如果能查到他除了上班还干了别的什么更好。第三,这个事情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调查取证需要保密,如果你说出去了,太多人知道这事就麻烦了。对你也不安全。”
李秀娥拼命点头,做出承诺保证完成任务
“今天的事情就我们三个知道,你有任何消息直接联系这位同志,她是我们设在这里的联络人。”齐楚琛指指工作人员。
接到领导安排的任务,李秀娥精神奕奕的离开了办公室。
工作人员还没开口,齐楚琛先说了话:“之前谁说她双向情感障碍?”
工作人员摇摇头:“不知道是她家里人说的还是啥,我看不像,她思维太清晰了,而且情绪控制很到位。”
“对,但是她也不是心理没问题,她是偏型人格障碍。这种症状的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很会想办法把别人带进自己的思维里。”齐楚琛若有所思。
工作人员想着之前听其他部门讲的李秀娥的“丰功伟绩”顿时觉得齐楚琛最后一句话简直无比精准。“所以你是要让她自己去调查,把她折腾相关部门的本事用在自己身上?”
“对,这样一方面能缓冲她四处投诉打举报电话,另一方面必须让他家人重视他的情况,配合调整。至于别的之后再说。今天就没别的事了,你回去吧,这大过年还跑。”齐楚琛站起来,拿起放在一边的棉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他没给工作人员讲的是,偏执型人格障碍的人并不是所有话都是胡说八道,他们虽然会为让别人相信自己而编很多话语,但是这些话里面是有真有假的,哪句真,几句真这事其实连他们自己本身可能都分不太清楚,对于他们自己来说,他们说的话就是真相的全部。
李秀娥孜孜不倦的用各种话语描述力求别人相信她儿子制度贩毒,但是诱因可能仅仅是因为儿子搬出去独立居住,也可能真的是他儿子在私下做什么需要避讳人的勾当怕她知晓。
这个点如果不抓出来,李秀娥的情况就不会改善,就算让家属配合,也没有好的切入点,所以他干脆把球抛给了李秀娥,让李秀娥自己带出症结所在。
齐楚琛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辖区派出所。他年前从系统里上报的值班表里看到,派出所今天的值班人员是所长。别的部门,可能挂着领导值班,来的未必是谁,他也许还要打个电话提前联系一下,但是这里他笃定一定会按值班表来人。他在社区有工作挂名,派出所知道,他在这里受过伤,派出所也知道,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派出所绝对不会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地方给自己找麻烦。
齐楚琛轻车熟路走进所长办公室,所长一本正经坐在电脑前,面前摊着一些资料,看见齐楚琛进来,没有一丝慌乱,从容的站起来迎接。
“齐副支队长,新年好。”
“张所,新年好,刚路过,顺便进来看看。”齐楚琛拉开椅子坐下,扫了一眼电脑,上面正开着系统的数据页面,看样子刚才所长正在看辖区去年治安情况。
“齐副支队长,是有什么事?”张所当然不会相信刑侦支队副队长春节大假,自己值班这天顺便来派出所门口路过。
“李秀娥知道吧?”齐楚琛一说这个名字,肉眼可见所长脸色变得跟便秘一样难受。
“别急,她没给我们打投诉电话。她这幺蛾子捅的挺大,我是配合社区想要给她调整,也给你们减少麻烦。”齐楚琛说完,看见所长脸色稍微放松了点。
所长站起身,转到后面的文件柜,从里面抽出来一个牛皮纸文件盒,两手捧着放在了齐楚琛面前:“她的事迹都在这里面,为了她这事,我报告都没少写啊。”
齐楚琛伸出一只手掂量了下,真沉:“她的事都是你处理的?”
所长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最开始一次不是我,就是按正规流程走的。第二次开始她嚷嚷着要见领导,我就去了,再然后大家伙都知道她了。她每次往上面不同部门打举报电话时候,都说的神乎其神,上面派下来都要求认真处理,所以每次就都是我去了。”
齐楚琛打开盒盖看了眼,里面的资料厚度超过五厘米,基层工作也是真不容易。手里掂量着资料的份量,一时半会肯定是看不完的:“这资料能借给我吗?需要走什么手续?”
“行,你拿走吧。系统里走个借阅就行,档案号上面都有,你回头提交了,我给你确认就行。”
齐楚琛承诺回去就弄手续,今天下班前提交过来,捧着一大盒资料离开了派出所。
齐楚琛回家路上,心情一直很雀跃,他在期待严暮一大早起来捣腾烤箱做出了什么样的黑暗料理,他也很好奇放在副驾驶上那个牛皮资料盒里装着怎样的“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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