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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傅昀负手,踏了进来,冰冷着视线,紧盯着庄宜穗。
    听见这声音,庄宜穗浑身顿时僵硬。
    她颤颤地抬起头,看着来人,忙抬手抹了抹眼泪,挤出一抹笑:“王爷怎么来了?”
    傅昀上前走了几步,待看清屋中情景,他眸中掠过一丝凉意:“瑾儿平安无事,王妃很失望?”
    庄宜穗踉跄后退,跌在炕上,笑得比哭还难堪,还在顽强嘴硬:“妾身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瑾儿平安无事,妾身作为他的母妃,自然是高兴——”
    话音未尽,傅昀就擒住她的下颚,掐得甚紧,疼得庄宜穗一个哆嗦。
    她惊心胆颤地看向傅昀,生平第一次心中生了慌乱不安。
    傅昀眼中皆是戾色,他嗤了声:
    “高兴?”
    庄宜穗脸上眼泪拼命地掉,她想去掰傅昀的手,却又不敢动。
    傅昀狠狠甩开她,背过她负手而立,声音冷漠地近似无情:“你这若放战场上,本王早可判你通敌之罪。”
    庄宜穗身子狠狠一颤,知晓自己辩无可辩。
    “来人!”
    张崇推开门,无声地走进来:“爷?”
    傅昀冷眉,指向氿雅:“拖下去,杖毙!”
    氿雅瞳孔一缩,她瞬间崩溃,不断磕头:“饶命啊!王爷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她慌乱地去看庄宜穗,被拖下去时,哭着喊:
    “王妃!王妃!救救奴婢啊!”
    可惜庄宜穗也是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拖下去。
    傅昀倏地叫住张崇,冰冷道:
    “让府中人皆去观刑!许是本王对后院过于温和了,才叫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知所谓!”
    张崇有些心惊,忙拱手,将氿雅拖了下去。
    待房中无人后,庄宜穗才动了动身子,干涩着嗓子,说:“氿雅杖毙,那王爷想要如何处置妾身呢?”
    傅昀厌恶道:
    “本王倒宁愿,将你一同杖毙了!”
    杀人诛心,庄宜穗原以为自己不会心痛了,可至今,她才发现,她过于高看自己了。
    傅昀冷眼看向她:“私通太子,欲谋害皇嗣,本王如何也容你不得。”
    刹那间,庄宜穗忽然哭着笑出来,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后退着:“容我不得?倒底是因我动了那贱人的孩子,还是因我放太子进府?”
    她质问:“王爷,你自己分得清吗?!”
    噗通
    庄宜穗倏地无力跪在地上,她仰着头,泪流满面:“王爷!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你纵容周韫驳我脸面时,可有替我想过一分一毫!”
    傅昀听她吐尽心中怨怼,却无动于衷。
    女子多薄命,这世间,不止后院,有盛则必有衰。
    一碗水端平,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谁人心不偏?
    他若替她着想,就必要委屈周韫,二人中间,若要他做选择,不必多想。
    嗡,庄宜穗脑海中一阵嗡响。
    她崩溃,疯狂地捶打着傅昀:
    “王爷!我恨你!我恨你啊!”
    “圣旨所下,又非我所想!你若这般不愿委屈她!当初何不拒旨,让她当你的王妃!”
    傅昀拧了拧眉。
    世间无早知。
    若他知晓,后事会成如今这般,他还当真不若抗旨不尊!
    庄宜穗似看出他的心思,顿了下,倏地呵笑出声:“哈哈哈——”
    她撑着地面,踉跄地爬起来,她后退着,笑地诡异看向傅昀:“旁人皆以为,我和太子合作,除掉那孽种,是因恨周韫。”
    傅昀眸色稍凝,看向庄宜穗,难不成不是?
    庄宜穗笑得前仰后翻,她身子皆在颤,她说:
    “我是厌恶周韫,可我却不恨她!”
    “她害我,对付我,不过妻妾向来立场不同!她不争就得死!她不得不那么做!”
    庄宜穗不住拍着胸口:“就像妾身一样!”
    “我们早在圣旨下来时,就注定了是对手!”
    傅昀拧眉,他不知她要说甚。
    或说,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
    庄宜穗知晓无用。
    可她不吐不快啊!
    她哭得悲腔:“她厌我,我厌她,皆是合该!”
    “可是!爷,你凭什么啊!”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啊!”
    “我是你的枕边人!纵死都将同穴!”
    “你我本该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
    “可你纵她欺我辱我!”
    庄宜穗无力跪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肝肠寸断:“爷啊!”
    “自进府那日起,你就一直在践踏我啊!”
    “我不甘心!我如何能忍!”
    “后院不平!爷,你之因占七分啊!”
    她哭着喊:“爷!你不该啊!你不该这般对我啊!”
    她泪珠滚落,“不该”二字不断溢出。
    傅昀冷漠偏开头,袖子中的手却紧握在一起,他踏足朝外走,只平淡撂下一句:“不管如何,你动瑾儿,都是不该。”
    “你是王妃,纵死,也该——体面。”
    在他身后,庄宜穗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紧紧闭上眼睛,泪珠从眼角滚落,她难耐地捂住唇痛哭。
    她这一生所求,不过“体面”二字。
    庄家嫡女的体面。
    贤王王妃的体面。
    生前,他对她极为吝啬,如今将死,她才得偿所愿。
    她空洞地看着上方,哀哀地笑,年方十七,廖廖一生,可叹荒凉。
    锦和苑中,周韫倚在软榻上,似有些失神。
    时秋不解:“娘娘?”
    周韫倏地回神,她对地上跪着的婢女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待那婢女走后,时秋才低叹了声,闷闷道:
    “这王妃素来看着蠢笨,临死前,说的话竟叫奴婢不知该恨她还是该怜她了。”
    适才那婢女本是正院人,王妃入府晚,自家娘娘掌后院多时,想叫正院多一眼线,并不难。
    王爷和王妃的一番对话,尽数被那婢女禀于娘娘耳。
    周韫恹恹地耷拉下眸眼,她说:
    “瞧,你往日对她多有怨恨,如今听此一番话,都心情复杂。”
    稍顿,周韫才抿唇,说出下半句话:
    “那你说,我们王爷心中会如何想?”
    时秋一怔,她堪堪抬手抚了下脸上的伤痕。
    是啊,她这般恨,都对王妃有些释怀。
    那王爷身为王妃的枕边人,又会如何想呢?
    周韫觑了眼她的动作,遂,也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周韫一字一句地说:“庄宜穗是否真的不恨本妃,本妃不知,本妃也懒得和一个死人去计较。”
    时秋不解地抬头,看向娘娘,不知她说这话是何意。
    周韫眯起眸子,低低轻轻地说:
    “可本妃却不得不防,时秋要知,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
    庄宜穗是真心流露也好,是精心算计也罢。
    总归那将死的一番话,必然对爷会有影响。
    时秋睁大眸子:“那,娘娘,我们该怎么办?”
    周韫将帕子,一点点缠绕在手指上,她侧头,看了眼襁褓中玩弄手指的瑾儿,一字一句皆泛着凉意:“少不得要叫她死也不得安宁了!”
    她稍偏头,看向楹窗边随风而动的盆栽,眸色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