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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赵承钧点头:“嗯,好看。”
    “是吗?”唐师师皱眉,“可是颜色太淡了,容易显得气色不好。”
    赵承钧没想到唐师师竟然不满意,他根据她的话,指了一匹红色的:“这匹鲜艳,不会显得没气色。”
    “但是太艳了。”唐师师依然皱眉,“明年我不能戴太多首饰,穿上这一身,到底是看人还是看衣服呀?”
    赵承钧只好陪她试另一个颜色,结果唐师师白的嫌淡,红的嫌浓,蓝的嫌冷,绿色的又嫌弃不吉利。赵承钧听得头疼,最后一挥手道:“行了,不用挑了。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就都留下。”
    做不了选择的话,那就不要做选择,全都要了。唐师师瞬间没话说了,她小小地挣扎道:“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奢靡……”
    “不会。”赵承钧说,“身外之物再贵也有价,你开心却是无价的。”
    唐师师被哄得噗嗤一笑,双眸闪闪发光。布坊的人听着咋舌,这个世界真可怕,盛传冷酷严明的靖王,私底下竟然这样哄女人?
    布坊的人光想想就浑身一个激灵。
    屋外传来一阵笑声,夹杂着女子们相互问好的声音。丫鬟跑进来行礼,道:“王妃,世子妃带着三位美人过来了。”
    今日布坊的人进来送布料,唐师师顺便通知了卢雨霏几人,叫她们一起过来选料子。卢雨霏几人不知道赵承钧会回来,就按时间来了。
    内外有别,赵承钧陪唐师师无妨,但是其他女眷来了,他就不方便再待下去了。赵承钧听到丫鬟的禀报,对唐师师说:“你们慢慢选,我先出去了。不要急躁,不要跑动,不要使小性子。”
    “我知道了。”唐师师无奈,推赵承钧的胳膊,“我都记住了,你快出去做你的事情吧。”
    布坊的人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妃把靖王推开,而靖王临走时,还不放心,特意停下来嘱咐:“不要逞能,小心身体,有不舒服立刻派人来找我。”
    “好。”唐师师连连点头,巴不得赵承钧赶紧走。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承钧要出远门呢,他就是去前院书房坐一会,晚上就回来了,何必搞得这么隆重?
    卢雨霏几人守在抱厦,卸下披风后没多久,刚好碰到赵承钧出门。卢雨霏几人连忙行礼,恭送赵承钧远去。
    等赵承钧走后,卢雨霏一边往房间里面走,一边问:“王妃今日不舒服吗?”
    引路的丫鬟非常奇怪:“没有啊,王妃今日精神很好。”
    “那……”卢雨霏疑惑,“那为什么王爷回来了?”
    说话间卢雨霏几人已经走到隔扇外,唐师师坐在罗汉床上,正好听到卢雨霏的话:“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提起王爷?”
    丫鬟福身,垂着头回道:“回禀王妃,世子妃正在问王爷为什么回来。”
    卢雨霏笑了一声,接过话道:“没错。听说今日书房聚了许多人,世子一大早就出去了,午饭都不回来吃。我见王爷突然回内宅,以为出了什么事。”
    唐师师挑了挑眉,问:“这几天他们很忙?”
    “当然。”卢雨霏说,“马上就年关了,官署再过几天就要放假,得趁这几天把积案旧案了结,还有西平城的布防、值班、巡逻,都要提前安排好了。世子仅安排西平城就忙得脚不沾地,王爷不光要管西平城,还要考虑其他地方,我本以为王爷会更忙。”
    “是吗?”唐师师表情越来越迷惑,赵承钧和赵子询按道理在管同一波事,为什么从卢雨霏这里反馈的消息,和唐师师感觉到的完全不同呢?
    赵承钧真的很忙吗?她为什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卢雨霏原本以为赵承钧是唐师师叫回来的,现在看唐师师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卢雨霏也纳罕了,问:“既然不是王妃身体不舒服,那王爷回来做什么?”
    “不知道。”唐师师轻轻嗤了一声,随口道,“兴许是闲的吧。”
    闲?世子院里的四个女人一齐惊讶了,赵子询这段时间忙得不见人影,已经许久没回后宅了。赵承钧比赵子询管的事情更多,按理只会更忙,唐师师竟然说靖王闲?
    众女面面相觑,谁都没法理解谁。
    喧喧嚷嚷中,除夕很快到了。三十这天,一大清早就有爆竹声,人人都换了新衣,喜气洋洋地互道吉祥话:“新年吉祥,福寿安康。”
    燕安院里,走廊甬道洒扫一清,到处都亮堂堂的。正房内,唐师师已经八个月身孕,肚子隆起非常高,赵承钧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让她坐在罗汉床上:“有什么事让丫鬟去做,你自己就不要动了。”
    唐师师撑着腰,后腰非常酸痛。赵承钧见她脸色不好,问:“腰疼?”
    唐师师委屈地点头。她现在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身形好不好看了,如今她动不动就腰疼,稍微活动就累得气喘,晚上甚至连翻身都困难。好在有赵承钧陪着她,唐师师有时候半夜被惊醒,小腿抽筋抽的厉害,但是她连坐起来都没法,赵承钧觉轻,很快就会醒来,帮她揉腿。
    昨天夜里唐师师又被惊醒好几回,她缓过来后就继续睡了,但是赵承钧睡眠不好,也不知道后面有没有睡着。唐师师对此有点愧疚,但又不想开口让赵承钧去另外的房间睡。
    她怀孕这么辛苦,凭什么只让她一个人受罪,却让赵承钧安安稳稳休息?孩子是他的,赵承钧被他自己的孩子折腾,不是应该的吗?
    唐师师秉承着我过不好别人也不能好的原则,装不知道,死活不开口让赵承钧出去住。好在赵承钧也从没提过,一直任劳任怨地陪着唐师师。
    赵承钧听到唐师师的话,轻声叹气,伸手帮她揉腰。赵承钧第一次知道女子怀孕竟然这样累,要不是亲身经历,他根本无法想象,看似弱柳扶风、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女子,竟然要经受这么多辛苦。她们要忍受的痛,不比上阵杀敌的战士少。
    天底下不是所有男人都会上阵杀敌,然而绝大多数女人都会生儿育女。赵承钧想到这里十分唏嘘,兴许见得多了,有些事情就失去了敬畏感,因为所有女人都要生孩子,所以生育似乎变成了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赵承钧亲自陪唐师师经历了怀孕反应后,才知道当年母妃怀他们兄弟三人有多不容易。可惜当时年少,他一心向往着外面,即使少有陪母妃的时候,他也在和母妃说父皇。
    少年崇拜父皇,哪会知道,父皇只是偶尔来看他们,父皇再喜欢他,也不耽误后宫不断生下其他皇子公主。唯有母妃,才是真正无保留爱他们的人。
    赵承钧手上力道适中,唐师师的腰痛大大缓解。她见赵承钧半垂着眸子,似乎有心事的样子,问:“王爷,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当年的我究竟有多么不懂事。”赵承钧声音很低,似乎带着无限慨叹,“我甚至,没有和母妃说过一句感谢。”
    唐师师默然,赵承钧停了停,继续说:“那时候我只知道嫌弃母妃唠叨,不耐烦她叮嘱我读书上进,插手我的衣食住行。殊不知,后面想听的时候,已经再没有机会了。”
    “王爷……”
    赵承钧反握住唐师师的手,淡然道:“我没事,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养儿方知父母恩,可恨我明白的太晚。”
    第91章 辞旧
    唐师师听到赵承钧提起恭烈贵妃和世宗的事, 默然了好一会。早在刚刚来到靖王府的时候,冯嬷嬷就隐晦地提点过,在靖王府,为世宗殉葬的恭烈贵妃是禁忌。
    一个生育了三个皇子的贵妃被殉葬, 简直是匪夷所思, 亘古未有。后面唐师师打听到, 赵承钧的两个同母哥哥, 相继死在永熙初年。
    永熙初, 那是孝宗继位,姚太后刚刚翻身做主的时候。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唐师师不敢去想, 但是看最初在驿站相见时,冯嬷嬷和赵承钧生疏的样子,恐怕另外两位王爷未必是自然死亡。
    甚至再顺着想想,赵承钧的未婚妻一个接一个出事, 兴许也不是偶然。外面因此传出了赵承钧命硬的说法,说他命里带煞, 杀气太重, 会把身边的人都克死。他的父母, 他的兄弟, 他的未婚妻……无一幸免。
    这个说法唬住了许多人, 京城至今都流传着赵承钧克妻的说法。然而换个角度想想, 并非赵承钧克死了身边人, 而是他的所有亲朋好友中,唯有他活下来了。
    唐师师暗暗地想,这个人, 应当是姚太后吧。后面的事情也顺理成章, 唐师师是姚太后的人, 姚太后有意显示自己的仁德,所以赵承钧的婚礼才终于举办成功。唐师师每每想到这里就吓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那么这段时间赵承钧非常紧张,也可以解释了。
    唐师师没有接恭烈贵妃的话题,她无法理解眼睁睁看着自己生母被逼殉葬是什么感受,她若是贸然安慰赵承钧,只会显得轻挑冒失。而且这个话题毕竟敏感,一个说不好,她会里外不是人,万一传到姚太后耳朵里更是完蛋。
    所以唐师师握着赵承钧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说:“王爷,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些不是你的错。只要你有心,任何时候明白都不晚。你若是有遗憾,以后好好教导孩子,让他全了你的念想,岂不正好?”
    赵承钧感受到手掌下血液汩汩流动,仿佛透过腹腔,听到了另一个生命脆弱的心跳。这是他的孩子,一个承载了他的血脉,有着郭家血统,眉眼中会有哥哥们影子的小生命。
    赵承钧从来不觉得赵承铤是他的兄弟,如今龙椅上那位小皇帝更是和他毫无关系。二哥三哥都走得早,死前没有留下骨血,他多年耽搁戎马,直至今年才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竟然是他们家唯一的后代。
    赵承钧心中越发疼惜。孩子还没有出生,他就已经想好了以后的安排,甚至连孩子启蒙时的课本都想好了。赵承钧和唐师师说:“你说让他先学写字好还是先学武艺好呢?我外公一族都记性好,听说要从小背诵辞典,才不会浪费孩童时期的潜力,长大以后天生就能过目不忘。对了,我二哥尤其擅长书法和丹青,说不定他还有绘画天分……”
    唐师师听着不乐意了,打断赵承钧道:“王爷,他还没出生呢,你给他安排一系列条条框框,万一他生出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呢?再说了,为什么不能像我?不是我夸海口,我们家从我外祖父起,各个酒量好,算数快,算账从来不用算盘。”
    赵承钧点头:“像你也好。尤其是女儿,一定要遗传你的酒量,以后不必担心她被人占便宜。”
    越说越不像话,唐师师眉毛都立起来了,愤愤掐赵承钧的手:“你说什么呢,有你这样咒自己女儿的吗?呸,新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你快收回。”
    “好好,我收回。”赵承钧无奈地扶着她,“你先别急,慢慢说。”
    赵承钧哄唐师师的时候,刘吉停到门外,拱手道:“王爷,世子和世子妃来了。”
    赵承钧和唐师师动作都停住,唐师师收回手,临走时不解气,又返回来掐了他一下。赵承钧默默忍下,坐正了,说:“传。”
    赵子询和卢雨霏进门,依次给两人问好:“儿臣给父亲、王妃请安。父亲、王妃新年安康。”
    卢雨霏跟着福身:“给王爷、王妃拜年。”
    唐师师随便应了一声,没有上心,但是赵承钧却突然注意到一个问题。
    赵子询叫他为父亲,却称呼唐师师为王妃。以前赵承钧没有注意过,今天两个称呼并排一起,他才意识到不对。
    赵承钧这时候回想,发现赵子询确实没有在任何公开场合叫唐师师为母亲。这是何意?不承认唐师师的地位,或是,单纯不愿意这样叫她呢。
    赵承钧静静望了赵子询一眼,一言不发。今日不光有赵子询夫妻拜年,王府外许多官员亦会来拜访,没过一会,刘吉来报:“王爷,知府大人来了。”
    西平府的知府,总是要赵承钧亲自接见。赵承钧起身,赵子询见状要跟着一起走。赵子询脚步微抬,很快走到隔扇外,没想到赵承钧却迟迟没有出来。
    赵子询惊讶,重新返回内室,发现赵承钧还停留在原地,低声交代唐师师:“你自己小心,有什么要拿的东西让丫鬟代劳,不要自己去取。无论去哪儿,都必须带着丫鬟。”
    “我知道。”唐师师倒背如流,“不要急躁,不要搬重物,不要生气。我都记住了,你快走吧。”
    卢雨霏侍奉在一侧,听到这些话惊讶地瞪大眼睛。唐师师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靖王说话?她悄悄去看赵承钧的脸色,意外的是赵承钧竟毫无不悦,依然耐心地对唐师师说:“多小心些总没有坏处。你先让丫鬟陪你说话,我送走知府后就回来陪你。”
    唐师师嗯嗯点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仔细看还有些不耐烦。反而是赵承钧,一步三停,左叮咛右嘱咐,好容易才出了门。
    相比之下,唐师师才像那个没心没肺的渣男。
    赵承钧走出门外,依然不忘叮嘱门口的丫鬟。卢雨霏惊叹地看着这一幕,轻声试探:“王妃,王爷走了。”
    唐师师诧异地看着她:“我知道啊。”
    唐师师没明白卢雨霏想问什么,卢雨霏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说。卢雨霏唯有今日拜年才能和赵子询碰面,同行来燕安院请安。两人一路沉默,还是刚才拜年时,卢雨霏才听到赵子询说第一句话。他们夫妻生疏至此,卢雨霏连和丈夫说句话都成了奢望,而唐师师呢,赵承钧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出门时几次停下来和她说话,唐师师竟然还不耐烦。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唐师师想要起身,周围的丫鬟见了,连忙围上来扶她。唐师师扶着腰,艰难地走动,抱怨道:“大肚子太烦了,连路都看不到。以后我再也不想生了。”
    丫鬟们吓了一跳,慌忙道:“王妃切不可说这等话,呸呸呸,童言无忌,刚才的话不作数。”
    “是啊,王妃,今天是新年,可不兴说丧气话。您再忍忍,再过两个月,小主子就出来了。”
    丫鬟们簇拥着唐师师说话,又是安慰又是哄着。卢雨霏跟在最后,默默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唐师师说的那些苦恼,卢雨霏一点都理解不了。她求之不得的,有人却弃如敝履。
    这个世界如此不公。
    除夕是团圆节,儿孙都要聚在长辈膝下承欢。王府没有老太妃,唐师师便是辈分最大的人,今日一整天,所有人都围在唐师师身边,一边心惊胆战地守着她,一边绞尽脑汁逗唐师师开心。
    等到了晚上的团圆宴,几个妾室也来了。周舜华几人全部穿戴一新,身上穿着精致华丽的袄裙,头上插着珠翠钗环,人手一个做工讲究的手炉,或站或立,围在花厅中说话。
    花厅中无需熏香,美人们身上的脂粉就足以让大厅变得香喷喷。唐师师看着眼前满堂珠翠,再看看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唐师师叹气,花厅中马上安静下来了。过了一会,周舜华笑道:“大好的日子,王妃何故叹气?”
    “我在羡慕你们。”唐师师一脸低落,说道,“真羡慕你们身轻体便,能戴复杂的发饰,也能穿紧身的衣服。不像我,只能穿宽松的孕装。”
    周舜华、任钰君几人都愣住了。周舜华仔细看唐师师的表情,她怀疑唐师师在故意嘲讽她。
    欲扬先抑,明贬实褒,以抱怨的口吻,说出炫耀的事实。
    她这叫抱怨吗?在几个尚未生育,还在努力争宠固宠的妾室面前,抱怨自己因为怀孕穿不了好看的衣服?
    啊呸,不要脸。她们之前实在太低估了唐师师,没想到唐师师竟是如此高段位、深心机的女人,连炫耀都炫耀的这么气人。
    周舜华勉强笑了笑,说:“王妃怀孕是喜事,等再过两个月,就又像从前一样美了。”
    唐师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叹道:“希望吧。我从小到大都长不胖,这还是第一次长这么多肉呢。”
    束腰节食、每一餐都不敢多吃的众女再一次沉默了。周舜华停顿半晌,道:“王妃天生丽质,自然不同寻常。”
    “这有什么好的。”唐师师放下帕子,苦恼地说道,“有时候真羡慕你们,可以交到知心的朋友。不像我,所有人只看了我的脸,就说喜欢我。”